在桔黄色的床灯下,躺在温暖的被褥里,慵懒的我感觉要写些什么才对得起这仲秋之夜。
今天气温陡降。从早到晚,一直淅淅沥沥飘着雨,白天不见太阳,晚上不见月光。在我的潜意识里,每一个三五之夜都应该是“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可惜今夜无月,也没有满天繁星。透过窗户只能望见万家灯火。灯火阑珊处,是澧水河,漆黑的河面上摇晃着几点光亮,似乎是渴睡人的眼。那是渔火吗?在这凄冷的夜晚,打渔的人也许更愿意呆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毕竟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一个家家团圆的日子。假如不是渔火,几点光亮又会是什么呢?
今夜,本该异乡游子借望月来传递思亲之情,来表达遥祝之意。遗憾的是,今夜无月。今夜,本该是年轻的情侣们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互诉衷肠的时候。可惜的是,今夜无月。是啊!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无月的中秋夜,会不会少了许多“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人间痛苦?会不会少了许多花好月圆的浪漫情怀?会不会少了对过往的种种思念?
那年高一,一个有月的夜晚。室友们在窗前赏月,我心事重重早睡了。朦胧中,只见一个少女穿着淡绿衫子袅袅而入,但见她双眉弯弯,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翘。她服饰打扮也不如何华贵,只项颈中挂了一串明珠,发出淡淡光晕,映得她更是粉装玉琢一般。突然,锣鼓喧天,惊得绿衣少女慌忙从窗口飘然而去。
那天,整个宿舍楼响声震天。原来他们正在赶走吃月的天狗。明月若有千里,响声应在千里之外。室友们用木棍敲打着铁制的、铝制的桶。由于桶的数目极其有限,有的便用筷子敲着自己的或是他人的饭碗⋯⋯凡是能制造出大声响的东西都拿来敲击,一边击打,一边有节奏地发出“喔霍喔霍”的喊声,声动寰宇,直达九霄。
当满月被天狗极不情愿地一点一点吐出来后,月光便把宿舍外的篮球场照得宛如白昼。我们惊悚地发现在如水的月光里矗立着一个黑影,黢黑一团似乎又纤毫毕现。那黑影的轮廓再熟悉不过了,他正是我们的校长一一彭湘云。我们看着他,他望着整个宿舍楼。我突然想起刚学的一首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彭校长静静地站在那儿望着我们。月光如牛乳一般泻在他的身上,使他的身上泛起一层光晕。顿时,我们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放下手中的家伙,爬上床钻进了被窝。德国的康德说:“有两种事物,我们越思索它就越感到敬畏,那是天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律。”那天晚上,我彻夜未眠。
时间已过去了二十多年,老校长早已退休,室友们现天各一方。当年,我们正值花季雨季。有人说,健康和青春,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只有当她们失去了才会倍感珍贵。今天,又到了中秋,窗外无月,天空飘着雨。一层秋雨一阵凉,一瓣落花一脉香,一样流年自难忘,一把闲愁无处藏。
那个用筷子把我脑袋当皮鼓敲的家伙,你还好吗?萧瑟秋风今又是,虽然无月,却不妨碍我对青春的追忆和对你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