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那和尚是在元康十五年末的那场三教辩道。
那是俞东极迄今为止唯一一次跟着师祖爷爷下太阴山。元康十五年初,文丰皇帝就昭告天下开始筹备这场举国盛事,而他和师祖爷爷天真道人于三教辩道开始前七天便到了永安城,并且直接进宫面了圣,皇帝陛下与师祖爷爷一连七天讲了很多话,他都坐在一旁静静听着。
三教辩道正式开始的时候,他才算是第一次见到了这座天下首善之城的繁华景象。
由却邪卫分立两旁的御道直通玄武门,而玄武门外的广场上则有内外两层羽鳞卫彻底隔绝开由中原各地汇集来此瞻仰这场空前盛会的百姓。
活了两百岁有余的师祖爷爷在前,刚满十七岁没多久的他在后。一老一小两个道士由宫内走向宫外,玄武门外传来的喝彩声绵绵延延不绝与耳,尽管表面上神色平静,但他的内心却有几分难掩的激动,更多的则是有些没来由的恐慌。
当俞东极跟着天真道人走出玄武门的那一刹那,先是看到广场正中央设有的三座约莫有四十来丈高的辩台,而后眼角余光则是瞥见那两层羽鳞卫外的汹涌人潮,他们朝着他与师祖爷爷喝彩欢呼,用力挥动着手臂,甚至有不少人脸上还流淌着激动的泪水。
俞东极的内心更加慌乱,拢在袖中的双手不觉间握的更紧。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将视线投向哪里,只好死死盯着走在前面的师祖爷爷的后脑勺。
通向参天辩台的路似乎走了很久,比从太阴山到永安城所用的时间还要久。
“他娘的,这贼老秃还不死。”
这是前面师祖爷爷发出的声音。听着语气,俞东极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想象出师祖爷爷说出这句话时咬牙切齿的样子。
他收拢了思绪,终于才看到前方辩台的另一侧,有三个人影朝他们走过来,当然,说是朝着辩台走来或许更为确切。
俞东极知道其中两人的身份,之前已经从皇帝陛下口中得到确认,这场三教辩道除了自己师祖天真道人代表天下道家以外,儒家由儒家圣人诸葛登封出面,佛家则由国教也就是佛心宗的宗主智果圣僧为代表。
当时师祖爷爷听到皇帝陛下说出智果圣僧这四个字的时候,也是如现在这般从嘴缝中咬牙切齿:“我就知道是这老秃驴,怎么还不死。”坐在龙椅上的文丰皇帝自然是没能听见,但坐在一旁的俞东极却是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朵里。
而那第三个人,则是跟在智果老和尚身后。那是广场中唯一一个年纪跟他相仿的人,只见那家伙顶着一颗光秃秃的脑袋,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泰然自若的走在最末。
俞东极突然有些痛心疾首,他很想学着师祖爷爷张口骂一句:他娘的,为什么我没想到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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