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10)
“我”是万物(续)
意识不仅仅是见证者,也是每一个出现于其中的客体的实质。
每一个客体都由意识构成,是意识的一种表达。
起初,我们的理解是,客体对于意识而出现。
然后,我们的理解是,客体出现在意识中。
接着,我们的理解是,客体作为意识而出现。
如此,意识将身体、头脑和世界重新吸收回其自身之中。
即使这种表述都不完全正确,因为这暗示着,客体不知何故从外界到来,出现在意识之中,意识把客体纳入了自身之中。
然而,意识首先存在,先于任何客体的出现。当我们还是一个新生儿的时候,我们的第一个体验就是通过这现存的意识而体验到的,正是这个意识,现在正在看着这些话语。
当然,说“先于”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当没有客体时,就没有时间,但我们不得不接受语言的这种局限性。
并非意识将客体纳入其自身之中。正是意识本身通过感觉和感知的能力而采用了表相客体的形态,但与此同时,它始终是它自己。
起初,意识将其自身认同为客体,在这样做的过程中,它似乎忘记了自己。后来,它采用客体的形态而不忘记自己。
当意识似乎自我遗忘时,“客体”就被体验为拥有其自身表面独立存在性的客体。当意识采用客体的形态而不自我遗忘时,“客体”就被体验为存在本身的一种表达。
事实上,意识采用了我们所拥有的每一个体验的形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意识,知晓我们自己是万物。
透明的、光亮的、空的、自知的、空无的、空性的意识采用了我们体验之整体的形态,它知晓自己是万物。
意识始终只是它自己,然而,它排他地将自己认同为一个客体,身心,似乎成为了某种东西,似乎变成了一个客体。
在将其自身与客体解除身份认同的过程中,它了悟到自己是主体。它了悟到自己是空无,是空的。也就是,它了悟到自己不是一个客体,不是一件“事物”。
当它从主体的立场重新看待客体时,它意识到,主体——也就是它自己——进入了客体的形成进程中。它了悟到它自己就是万物。
这种状态可以被称为爱。这是自然状态,在其中,见证者的空性从一切客体性或局限性中解脱,并了悟到,它自己正是万物的实质。意识知道它自己就是万物。
它了悟到,万物都包含在它自己之中,是它自己的一种表达。
它超越主体与客体。主体与客体坍塌入“那”之中,而“那”在主客体二者的背后,既超越它们,也在它们之中。我们可以称这为存在。
意识成为了某种东西,然后,是空无,接着,是万事万物,然而,它始终是它自己。
意识被认知为被感知者,然后,是感知者,接着,是感知本身,然而,历经这一进程,意识仍然始终只是它自己。
意识从未去任何地方,意识从未成为任何事物。
只有意识存在,只有存在本身。它在我们所拥有的每一个体验中,同时创造、见证、表达并体验着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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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本质,存在
事实上,体验的存在告诉了我们两件事。
它告诉我们,有意识存在,也就是,无论存在的是什么,它是有意识的,是存在的,且有觉知的,它在见证或体验所存在的、正在被体验的一切。
我们称这个意识为“我”。它是每一个体验中的主体化因子。我们不知道那意识是什么,但我们知道它存在。
我们所意识到的东西,并没有告诉我们关于意识本质的任何事,除了它是有意识的且存在的。我们知道它是存在的,它具有存在性。
事实上,体验的存在也告诉了我们,有某种东西正在被体验,有某种东西是存在的。这个某种东西是每一个体验中的客体化因子。它是所有的非“我”,非意识。我们称之为“那”或“它”。
我们可能不知道这“某种东西”是什么,然而,毫无疑问,某种东西正在被体验。
它可能是一个幻觉、一场梦或一个幻想,然而,它仍然是某种东西。它具有存在性。它是存在的。它具有真实性。
到目前为止,所说的可以被简单地表达为,“我”,主体,正在体验“它”或“那”,客体。这是对体验的普遍看法。
没有那么普遍的是,清晰地看到,我们事实上并不知道任何事物究竟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体验的真实本质。无疑,我们对客体化事物一无所知。
事实上,根据定义,头脑永远不可能知道体验的真实本质。然而,没有必要知道体验的真实本质,因为如果对我们的体验进行一场深刻的探索,我们就会发现,我们的本质正是那所有被感知之物的实相。
我们的本质,是存在。
然而,我们的大我与万物之实相的这种同一性,不是一种客体化的认知。
在这“不知”之中,只有这个事实是超乎寻常的事——有某种东西存在,有存在本身,有意识存在。
有鉴于此,在水上行走或在空间之中传送,并不比一粒灰尘或刚刚落在这张桌子上的苍蝇更奇异。
在对尘埃的认知中,由于意识之存在与存在本身被认知为同一个,所以,尘埃成为了最不寻常的奇迹。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克什米尔·沙伊维特人称对体验的探索是一种“奇迹、惊奇和喜悦”之瑜伽。
我们仅仅保持开放、空明、沉默、不知和好奇。
当然,一旦进入这种开放性,出于对当下状况的适当回应,一些表述产生了。它们来自状况本身,因此,它们与之密切相关。
这种回应的一个例子可能是关于实相本质的一种表述。这种表述可能是对一个问题或一种状况的临时回应,然而,当状况消失时,回应也随之消失。
这种回应从来没有框定实相,尽管它是对实相的一种表达,并指向实相。
回应升起于这种“不知”之中,与问题共同起舞一段时间,然后,与之融合,使之回归其源头,沉默。
事实上,真正的回应即是沉默本身。正是沉默吞噬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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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首先以体验的主体化方面为例,我们就会发现,知晓关于它,关于“我”,关于意识的任何客体化之事是不可能的。原因很简单,根据定义,被认知的任何事物都是客体。
关于主体,我们认为自己所知的任何事,都会即刻转变为“客体”状态。它变成了被认知者,而非认知者。
通常我们将这正在认知的“我”或意识认同为头脑和身体。我们认为头脑和身体是“我”,主体,而其他一切是“世界”、“那”、“它”,“客体”。
在这种观点中已经缺乏了清晰性,因为头脑和身体是被认知的,它们不是认知者。因此,它们无法被我们指代为“我”。
从这一点可以清楚地看出,“我”,意识,尽管不可否认其存在,但它不能被视为客体。它是被认知的一切的认知者。
然而,意识也知道它自己,因为认知是它的本质。它始终存在,也因此,始终知晓它自己。
在这个意义上,认知自己即是做自己。做自己即是认知自己。
当涉及意识时,认知和存在是同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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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转到体验的客体化方面。头脑和感官是工具,通过它们,一切被体验,被认知。它们是感知的工具。
我们不知道那正在被体验的是什么,但无论它是什么,都是通过头脑和感官的能力被体验到的。
因此,如果我们要独立于其被认知的工具而发现“被认知者”的真实本质,“世界”的实相,那么,我们就必须抛开已知的感知工具所赋予的属性。
头脑所赋予的是名字,是关于客体的概念。从体验之无缝整体中,我们抽象出一个客体,并称之为,比如说“椅子”。
感官所赋予的是形态,也就是,形状、色彩、触觉、味道、气味、声音。如果这些属性是不同的,那么,世界就会以不同的方式呈现。我们用“硬”或“红”等感觉上的属性来证实我们所标记的“椅子”的抽象概念。
我们给实相套上了名称与形式的外衣。
如果与认知工具无关,那么,被认知之物的属性是什么?
当消除了认知工具的属性时,被认知之物剩下的是什么?其存在性或实相留下。也就是,属于那被认知之物的无论什么之中,不属于头脑或感官的东西留下。
属于客体的一切,除了其存在性或实相之外,都随着感知工具的消除,头脑的消除,而被消除。
关于这实相,所能说的任何客体化的东西,都属于头脑或感官的领域,属于实相通过其而显化的领域,因此,不可能是其内在所固有的。
然而,我们可以说实相存在。它是存在的,也就是,它具有存在性。
所以,剩下的领悟就是这个,当体验被剥夺了名称和形式,当体验被剥夺了感知或理解它的个体属性时,只有意识和存在仍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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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和存在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意识和存在二者都存在于每一个体验之中,然而,二者都不具有客体化属性。
如果它们不同于彼此,那么,它们就会具有明确的属性来区分彼此。
我们已经看到,所有这些明确的属性都属于头脑或感官的领域,属于认知、感觉和感知的属性,也因此,不是意识或存在之中所固有的。
所以,如果意识和存在都存在于每一个体验中,然而,它们二者都不具有任何属性,那么,它们就不可能是分开的。
意识和存在是同一个。这就是我们每时每刻的体验。
我们从一个体验模型开始,这个模型似乎支持这样的观点,即:主体通过头脑和感官的媒介来认知客体。当头脑和感官、名称和形式的外衣或面纱被揭开时,我们就剩下了意识和存在。
当我们探究我们对意识和存在的体验时,我们发现它们是相同的。
这可能看起来像是一条抽象且复杂的推理思路,与我们的日常体验几乎没有关系,但事实上,这种对意识和存在之同一性的了悟,是一种非常普遍和熟悉的体验。
它被称为快乐或平静。
我们可以说,当对任何客体的认知都被解除其客体化属性时,意识和存在的同一性就被揭晓。
所揭晓的这份启示,与身体相关时,被称为快乐,与头脑相关时,被称为平静,与世界相关时,被称为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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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头脑和感官似乎将意识和存在的一体性分裂为了“我”和“他者”、这和那、主体和客体。
头脑和感官像一个棱镜,通过它,意识和存在的一体性似乎被折射为“万千事物”。
正是由于头脑和感官的这种遮蔽力量,一些灵性传统回避身体和世界,把它们看作一个危险的幻相领域,导致从意识和存在的一体性之中分心。
然而,尽管在领悟的展开中,这种对头脑和感官的解释有着一席之地,但因为这样的观点使我们能够远离它们的遮蔽力量,最终,与身体和世界保持距离,从而使二元性的幻相永久化。
事实上,头脑和感官并没有真正分割意识和存在,只是看起来如此。
世界没有什么虚幻的,正是世界的存在和意识的存在之间的分裂是虚幻的。这种分裂且独立之存在的虚幻是通过头脑和感官而创造的。
正是意识的创造性,通过头脑和感官的能力,将一体性折射为表面多样性的舞蹈。
时间是头脑的第一语言,空间是感官的第一语言,从体验中消除时间和空间,也就是消除名称与形式,我们就剩下了意识与存在的一体性,我们就剩下了无时间、无空间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