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漂浮在空中,从不着地,不肯着地。
晨间她只肯睁开一只眼,浅金色的碎眉微微颤动,辰光跟着一同翕满翕灭,低垂的眼角露出一点肉芽,决眦可容之边际的黄色红色黑色,是芽的倒影。眸光水波浮动,流转了一小会儿,马上又懒下来,复合上。
她也不是不感兴趣。半夜里已经看过一回。光年之外漏下来的一点点光疏疏凉凉,和她自己一样,空空荡荡。不知从何而来,没想过要到哪里去,每日夜晚醒来,早晨结束时死去,她活在时间掌控不了的流浪期。
很久很久以前我整理行装,风尘仆仆去找她。我站在她脚下,手捧长诗,献上我的灵魂,请她带去远洋和隐世之岛的绝尘山上。颂完长诗我再看她,她已站在断崖对面的另一个山头,笑而不语。
越来越热,林子里开始有飞鸟扑腾翅膀和走兽折断树枝的声音。溪水更响,雾更少了。
她的颜色越来越淡,她即将消失。安眠在风里,她任由身下的菌菇和野草疯狂扎根生长。
她的灵魂在每一座城市上空游荡,她的声音盖过伊斯坦布尔天使的合唱。我用银针挑下她指缝间黑色的泥,封存在教堂里耶稣的雕像下。我仰面朝天,无数道白光自后刺破我心脏,穿透云和太阳。
今晚她可能醒来,也可能醒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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