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姐,你就不要提那个老法官的事了,我都嫌丢人。幸好当初没有让爹娘知道,否则你连家门都进不了呀。你在上海出事时,我初中刚毕业。如果不是我拖着你离开,那老家伙一家人还不早将你生吞活剥了?你呀,当时还想为那老家伙留下孩子……要不是我跪着求你去医院,你现在还能这么自由自在吗?爹娘还会认你这女儿吗?
少成的话,令我头皮发麻。我一直以为阿梅是个纯洁的少女呢,哪还想到她早与两个男人同居过?哪还想到她曾做过那个上海老法官的二奶,且还差点为人家生了孩子呀?真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她在我面前如此装嫩,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烦死了,不提那些烂事好不好?当初姐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以为姐为谁挣钱?还不是为你这个弟弟?唉,都怪咱们生在穷山沟,怪我们家姐妹太多了。咱们上面四个姐姐,一个比一个穷……咱们苗家只有你一个男子汉,姐不帮你还能帮谁?当初如果没有老家伙给的那笔钱,我哪能帮你回老家盖那么大的房子?哪有钱帮你娶媳妇?
我当然知道姐姐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呀……都怪我没读什么书,也怪爹娘老是拦着不让我外出要我守在家里。否则,我也能出门闯荡江湖也能闯出一条路呀。再不行也能打工挣钱吧?唉,忠孝不能两全呀……
叹啥气?你是咱爹五十三岁才生下的。你当然不知道当年为了躲避计划生育,咱爹娘吃了多少苦哇……我一生也忘记不了了,当年咱爹因为交不出八百元的计生罚款,被村支书带人牵走了老母猪,抢走了四只正要下蛋的老母鸡,更忘不了他当众打断了爹的左腿……呜呜,姐姐心里充满了仇恨……姐傍那些黑社会和做大官的,第一,当然是为了多搞钱,第二,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呀!我就是想借助他们的力量帮家人出气。你是我们家族惟一的男孩,几个姐姐吃苦耐劳,还不是为了你呀?咳咳……
她这番话,听得我心惊肉跳。连那连串的咳嗽声,也是那么瘆人。
我说姐,你就不要抽了好不好?你看你都抽了三支烟了。要不,我把窗户打开透透风吧。
开什么窗户呀你?才不想让外人听到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好了,姐抽完最后一支烟吧。唉,心里好烦呀……
不知是烟抽多了,还是在号子里伤风感冒了,阿梅不时发出像支气管炎那样的高咳声。如果是在平时,我也许会为她心疼,但此时我竟然心静如水。
其实呀,姐还是得感谢大龙。跟着他四五年,姐还真学会了不少东西。至少学会了怎样与社会上的各色人交往。
还提他干什么?姐,你难道还没挨够那王八蛋的拳头脚尖?记得我两次去东莞看望姐时,每次都看到他正对姐拳打脚踢……那会儿,我真想拿刀杀了他娘的!我听到了少成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带着明显的鼻音似乎要哭了。
唉,傻瓜,哪个女人没被男人打过呢?不管如何,我还是得感谢大龙,是他教会了我如何混迹社会。虽然姐明知道他在鄂西老家有老婆,而且还有两个儿子,但姐姐还是心甘情愿地跟随他,愿意为他生了小悦悦……唉,都两年了,也不知悦悦在他老家生活得如何?大龙进牢房都三年,不,应是四年了。那么,悦悦也该有四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呀……
他妈的,原来我爱了七八年的女人,早做过两个男人的二奶,且还与南方的那个黑社会头目生了一个女儿!他们的话,听得我目瞪口呆,听得我后背脊梁冷气直蹿。
是呀,那是多么可爱的小女孩儿!姐呀,我这做弟弟的如果不是有两个孩子,特别是,如果不是担心咱爹娘知道真相,我早就将悦悦接到身边了……
唉,你就不要管这些了,还是管好你家的两个孩子吧!她幸好是出生在香港,有那里的户口……对了,我的小侄子今年该有两岁了吧?赶紧让他上幼儿园去。不要上乡里的,一定要上咱县城的。记住,只有好的教育,才有好的出路。两个孩子的教育费用,姐姐全帮你出……一定培育好咱苗家的接班人。咱爹过年就八十岁了,都老了,咱们一定孝敬好他老人家……
哎,我说姐呀,你就不要想太多了。眼下赶紧把这里工程的事处理好,一定想法拿回投资的钱。大家都以为你能把这里的工程做好,听说可以挣好几百万呀!这是真的吗姐?你到底投资了多少钱,到底能挣多少钱?
如果不出这档子事,姐姐这工程肯定是稳赚钱的,但没想到在工程即将完工时,却被人弄进了牢房。他娘的,我一定查清到底是谁在搞鬼!我一定要让他家破人亡!
隔墙那边,她说得咬牙切齿,我听得头皮发麻,冷汗直冒。
姐,你真的认为自己是被人陷害的吗?你自己不都承认的确吸过毒品吗?摇头丸也是毒品呀。不是做弟弟说你,挣钱也好,混社会也好,最好不要做违法的事,更不能沾上黄赌毒之类的,那样是害人又害己呀……
你还是小屁孩,懂什么混社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在几年前姐就在大龙那王八蛋的诱惑下开始吸毒,只是没有太上瘾而已。这些年也只不过是为了与他们搞好关系,跟着尝了两粒。没想到,三四天后竟还能通过尿检查出阳性来……唉,不说了,都怪你姐太倒霉……我估计,这一定是李风尚那小子设的套!
姐,你没有搞错吧?老李不是认你做干妹的吗?不是一直在大力帮助你吗?怎么会背后陷害你呢?少成很显然不相信这话。
你以为他真是什么好东西?那不过就是一个老流氓!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姐与他只是逢场作戏,否则,姐姐根本抵不过那么多肮脏男人的骚扰……
唉,姐姐,真是难为你了!我今年都二十八岁了,我这做弟弟的真惭愧不能帮帮你,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呜呜……姐,把这事处理好后,我们回老家吧。凭你的聪明能干,哪怕是做点小生意,日子也会过得好呀。
你懂什么?我就是死也不可能再回到老家那个破地方。别看姐是女人,一样可以混出名堂。等挣到大钱后一样的可以光宗耀祖。剧烈的咳嗽声。
姐姐,你从十五岁走出咱们那小山村都十几年了,我当然知道姐姐吃了不少苦。但你毕竟也三十岁了就不要再在外晃荡了,还是好好成个家至少也有个人照顾你呀!其他的就不提了,我看铁军就对你很不错,要不人家一个北京的记者,在你出事后能如此舍力气帮助你?不说他来来往往跑了好几次,不说他一直在帮你找关系,就是你今天早上在公安局办理取保手续时那两万元钱也是他掏出来的……
少成终于提到我了。听到他这番话还算有良知。当然,他也是惟一的知情者。如果不是因为爱,我会如此想方设法地为她找关系吗?会如此卖力地低三下四去救一个人么?自掏腰包不说还因此得罪了我的妻子,更耽搁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宝贵时间啊!
好了,别提他了。在姐姐的眼中,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能这么帮我,还不是看到我的这项工程能挣一大笔钱,有巨额回报呀?!他能利用我,我也能利用他……
我将脸紧贴在冰凉的石膏板墙上,感觉像是紧贴着隔壁的那个女人。
真没想到,这个我一直深爱着的女人竟是如此看待我!她的话像只有毒的马蜂蜇得我一阵钻心地疼,那是深入骨髓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