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得是四点多五点,我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开车,这令我不禁想高旗的名曲《不要告别》:“在黑夜和黎明的分界~别把我心带走~别让这梦溜走~”
在大家梦的溜走之前,我空挡溜下坡,溜到他们大队职工宿舍门前,这时黑夜和黎明的分界尚未结束,我把车停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好。我疲惫不堪,我说不用送你上去了吧,结果她都不答我,急急忙忙跑上去了。我打个呵欠,把靠背放倒了,闭眼睡觉。
我做的是一个关于沙漠的梦。
我他妈给她摇醒了,心里烦的不行,俗称起床气。但我好歹忍着没有发作,我皱着眉头问她几点,她说六点四十六。我说好,先让我回去收拾东西好不好?
她转过头来本来想说句什么玩笑话,看我脸色不对又给噎回去了。我就板着脸往前开,我问她行李放哪了,她说后座,我说哦。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太远,要不也不至于认识她,那会张狗在这片张罗个校友联谊饭,我一个无业游民厚着脸皮往这群国家暴力机关工作人员中间坐。酒过三巡互通姓名,一问之下原来你就是当年学校里那个干傻逼事情的XX,久仰久仰。回答就说呵呵承让,你那件事不也挺牛逼吗?如此几个回合下来,大家就知道原来我就是那个名动全校的退学狗,开始一口一个大哥地灌我。我晕乎乎地扫视全场,问张狗对面那个咯咯笑的长腿妹是谁。张狗说冯倩啊,刑侦七子倒数第四,也就是正数第三。我心想这都什么狗屁,不过你们也真是牛逼,刑侦一共几个女的啊,还能选出七子来,再加个还能凑八国联军了。
到了散的时候,我发现这群王八法律意识真强,没一个开车来的。气氛凝重,大家问我住哪,我说某某地,大家怜悯地看着我说让我把车扔这吧。这时冯倩说我刚拿了驾照呀(兴高采烈地),我也住那一边,我送你呗。我看着她,掂量了一下女司机+新手与醉酒驾车的安全系数,发现两者并驾齐驱,难分伯仲。但考虑到我不太好意思在警察同志面前公然犯法,我很有风度地微笑了一下,我说冯小姐劳驾了。
路上我不得不坐在副驾驶上指点她,感觉自己清醒无比。她连续三个路口转弯不打灯,随意变线放纵不羁爱自由,我他妈不禁惊呼,性命安可怀!她转脸过来问我是啥,我看着她说这是他妈《白马篇》,冯小姐你真美,你他妈能不能看着路开。
她在那咯咯地笑,我觉得我大概是跟这个壮士交了个朋友。末了她停下车,说哎呀,我忘了……不好意思我开到自己这来了,你明天再来拿车吧。我郑重地点头,我问她明天我找不到这里怎么办,她说那我给你留个电话吧,你问我就行了。我想既然这样,今天这云霄飞车也算没白坐,也就客客气气地道别走了。
后来一来二去,这王八半夜执勤下班找我在附近吃烤串,大家知道正经人夜晚一般都不再街上晃荡,值夜班和无业游民除外。那是在五月,法国梧桐下面的人生瞬间。后来坊间流言说我搞了某某警花,我基本上一笑置之。一来就我警校的经历来看,警花是所有女性中最不可爱的那种之一,二来我那时的人生重心全放在东奔西跑找一份(让我妈满意的)工作中,吃烤串也常常疲惫不堪,一言不发(现在也是)。反正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我们他妈也不是很熟,至少在她父亲找上门来的时候我觉得出卖她也没什么愧疚感。
我说我去收拾一下,你要么随便找个地方吃早餐然后等我。她问我想吃什么,我说算了,离开学校之后再也没吃过早餐。她说你别这样,我走掉了。
打开门里面一片凌乱,我报警入室盗窃估计也有人信。我收拾旅行箱的当口,一个电话打进来,是我妈。她说,你在干嘛啊。我说我在吃早餐,她说我有一个同事儿子在供电局,他说他们找一个保安,你明早九点去某街打某某电话,他说你去了就收云云。然后她开始叙述供电局待遇福利如何如何,接着是唉你看看人家,最后是哼你当时不听我说现在后悔了吧,你个没用的东西,我想了一想不知道怎么回答,轻轻挂上电话。
我下去以后看见冯倩在车上(我把钥匙给了她),她问我怎么了?我没应声,下车打开后备箱放好行李。回来她给我一个一次性餐盒,我打开来看是小笼包,我也默默给吃了。吃了一半我忽然抬头看着她讲,从前有一个沙漠,它很大很大。她说你说什么啊,我说沙漠和地球一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