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身边很多朋友都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会跟邱方在一起,其实我觉得挺好理解的。因为邱方好欺负,因为我爱欺负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欺负他了。
我们是在排队领快递的时候认识的。马云爹爹生意做得很大,连带着物流业空前发达,我简直不敢相信那个转了三次弯扭成了一个“S”的队伍居然只是领快递的。
当时,他排在我后面。
本来也不会有交集的,毕竟我脑后也没多长一只眼睛。是邱方同学做了件自己都觉得好不可思议的事——他伸出手摸了下我扎起的丸子头下方留在脖子上的好多根小碎发。之所以要形容得这么详尽是因为,邱方同学事后极力解释他不是在耍流氓,更不是在猥亵我。他说,我只是觉得——那几根碎发那样贴在你脖子上——实在是——太性感了。你们知道从词汇量匮乏到形容女人只有好看和不好看的邱同学嘴里听到“性感”两个字会多么动容吗,以至于我后来想起这个初识的片段都觉得浪漫了些许。
但是,这个事后解释是发生在我们在一起之后,而在当时——邱方毫无选择地被我欺负了。
其实他当时碰我那一下,触感极轻,动作极快,停留极短,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可我却在回过头看见他之后,脑子抽风地说了句:你刚刚对我做什么了我都知道,你请我吃饭我就原谅你。
邱方当时的表情极其经典,一秒钟呆住之后开始害怕然后又迅速变成震惊,嘴巴微微张开,肩膀向上耸起,我连恐吓性地话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到他说了个:好。
那顿饭吃的什么我忘了。我只记得在饭桌上我问他,你一般都这么容易被女生牵着鼻子走吗?他意味深长地回答了句: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以后我知道的是,这已经要算是他说过的最有智慧的话了。
02
我该怎么形容邱方呢?
没在一起之前,我们暧昧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暧昧是我定义的,邱方那段时间脑子里大概装得全是些浓度不算太高的浆糊,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他根本找不到词也无心找词来定义。
我其实是很爽快的人,有感觉就谈,没感觉就散。遇见邱方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个人。但是邱方是个例外,不跟他先暧昧一段时间我都不敢跟他在一起。因为,活在21世纪的他,实在是有些,可怕——
首先,他聊天会用表情但是用得全是QQ最早有的那些表情,他连emoji都不用,搜遍手机连个表情包和GIF都没有。我说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趣,邱方就说,怎么是无趣呢?从小用到大的东西,那是情怀啊!
然后,邱方巨爱穿格子衬衣。春夏秋冬他都穿,长款短款厚款薄款应有尽有。在我心里穿格子衬衣的男生都快要反人类了,像他这种巨爱穿的已经是反了又反。我曲折问他:你是不是有格子收藏癖啊?他说,我收藏干什么,我拿来穿的啊!
最后,邱方特别爱用优惠券,到了那种手里要是攥着优惠券没用就跟自己亏了钱一样的地步。手机里各种团购的app,没事就盘算着怎么才能一天三顿都有优惠。带我出门吃饭的理由经常就是:我的优惠券都要过期了,不用了好浪费啊!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值得每一个女生好好犹豫一翻。当时我室友是很不看好我们能在一起的。她说,你现在觉着是新鲜,嘴里说着可怕心里可能还想着这样的男生有点可爱,但真的关系确定要开始谈了,没多久你就会受不了的。我听着一愣一愣的,她又补了句:你还是放过他吧。
我知道她意有所指。我在感情上直来直去的原则让我每段感情都不够长久,且都以我先停下做为结束,这就不免产生了几个“受害者”。
当天室友跟我说完这些,我就变得有些动摇。刚好,他也约我一起吃晚餐。我想着,是该摊牌说清楚了。
约的是一家烧烤餐厅。我跟邱方一起吃烧烤是绝佳的好搭档。我们都爱吃鸡,不同的是,我爱吃皮,他爱吃肉。
那天晚上,他就像平常一样坐我对面,戴着手套给我把每个鸡腿鸡翅上的鸡皮撕下来,一边撕一边说话。我听见他对我说,你每次只吃了点皮,嫌肉不够入味就不吃,我觉得你太可怜了。所以有一天啊,我自己一个人来这吃烧烤,我想锻炼出一种绝技,就是可以一次把一只鸡腿上的皮全部完整地撕下来,我想你那样吃肯定特别爽!
我一直听他说话一直看着他。他接着又说,可是我没办到,我试验了好多只鸡腿,我吃肉都吃撑了,还是不能完整地撕下来,最多就是这么大块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鸡皮拿给我看。
我突然就觉得什么都不一样了。
当邱方戴着油腻腻的手套撕好一大块鸡皮在我面前跟我说没能练成绝技时,我突然觉得他身上的格子衬衣很好看,我突然觉得这家因为常常有优惠券所以我们才来的烧烤店特别美味,我突然觉得他手里那块一般女孩子都觉得恶心肥腻的鸡皮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好吃很多倍。
我说,你没练成绝技是因为练习得还不够多,你愿意以后经常练习吗?
挺愿意的啊。
为什么愿意?
邱方不说话了,他盯着我看,用眼睛对着眼睛。
邱方眼睛很漂亮,是那种女孩子的漂亮。眼皮薄薄的,眼珠又大又亮,但眼睛不是很圆。精神好的时候双眼皮完完整整,睡得不好的时候眼睛就会有点内双,但还是很漂亮。
此刻,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我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有个红红的我。
这个时候,邱方说话了。他说,因为我喜欢你。
我也是。我听见自己这么说。
然后,我们看着对方,笑了。
然后我听见他说:“现在我可以叫你婷婷了吗?”
03
邱方跟我在一起之后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讨论称呼。
我的名字叫顾宜婷,他认识我没多久就叫我婷婷。我觉得“婷婷”这种叠词从他的嘴里念出来特别地情深深雨蒙蒙,听得我胃酸,所以我严肃拒绝了。
他就问我那可以叫你什么,我说就叫名字啊!
那岂不是好生疏?
我们本来也没多熟啊!
当时我一说完他就噤声了,可是脸又憋的通红。我说话完全没过脑子的,不知道这种话说出来会尴尬和伤人。从那之后,他就连名带姓地喊我,连打字都是。我想他不至于记恨,没想到在一起之后立马就重新提了这个事儿。
“为什么不可以叫你婷婷?婷婷多好听啊!”在我又一次拒绝他之后,他仍然不放弃说服我同意。
“那我可以叫你方方吗?”我翻着白眼问他。
“这不一样…我是男的啊…怎么能叫方方…”邱方声音里有一丝委屈。
“其实是一回事,你听着别人叫你方方心里难受,我听别人叫我婷婷我也难受。”
邱方想了一下,认真地回答我:“可是我觉得你的难受程度不会有我的厉害,因为你毕竟是个女的,女的很多都叫婷婷的…你看啊…”
我要被邱方烦死了,最后我说:“我不喜欢婷这个字,不如这样,你叫我小宜吧。”
邱方又想了一下,然后点头回答我:“好像也行,那就这样吧。”
两天之后,邱方气急败坏地找到我说,顾宜婷,你这是在称呼上占我便宜啊你!
我在他十分懊恼和生气的神情里得知到了一个事实:邱方真的是一个反射弧长到无法计算的人。
我掩饰不住对他的嘲笑,开始哈哈大笑起来,“你居然现在才发现啊,小外甥!”
“还好我室友及时问我怎么跟阿姨打电话像是打给女朋友一样,不然我还要继续被你占这种低级便宜!”邱方着重强调了“低级”两个字,脸又红了,神情认真,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我忽然就松口了,我说,那你叫我婷婷吧。
邱方立马就不生气了,开心地应着好,又立马补了句,那你还是不许叫我方方啊!
邱方出身在很南边的城市,普通话不标准,有些台湾腔。他喊我婷婷,不是两个二声,而是前一个三声后一个二声。我刚开始听很不舒服甚至觉得恶心,不止一次攻击他娘炮,他都不甚在意。
后来我却听成了习惯,习惯到不听他叫我就会不习惯。我觉得这个身材高高的大老爷们嘴里念出来的带着台湾腔的“婷婷”怎么变得越来越好听了。
后来我就明白了。爱情就是这么回事,你恶心我,我恶心你,我们在相互恶心中相亲相爱。
邱方适应能力没我好,所以他在被我恶心的过程中颇为艰辛。
04
其实说起这个我挺冤枉的,因为我都不是有意要恶心他的。
我们第一次把对方介绍给自己的朋友时,是同时进行的,这意味着当时的饭局上有我们双方的朋友。
席间他的朋友问我,我们怎么认识的啊。我张口就说,那什么,邱方看我长得好看呗,于是就想猥亵我,我一看他长得也不错就同意他猥亵了,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大家都听得出是玩笑话,也很给面子的哈哈大笑,就只有邱方一个人涨红了脸,想争辩的声音被淹没在朋友的笑声里。
饭局散了之后,邱方都还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嘟囔着嘴跟我说,你干嘛要说我猥亵你,我才没有猥亵你!猥亵听上去多恶心啊,你朋友肯定觉得我恶心死了!我那根本不是猥亵啊!
邱方跟我都喝了点酒,他上脸比我厉害,说话也变得絮叨起来。
我存心逗他,我说,你那分明就是猥亵啊,我们那会根本不认识啊,你就摸我了,你还记得你摸的哪吗?啊,还记得吗?
记得…我摸了你…不是…那也不是摸…我那是…我那是…我就碰了你一下…
记起来了是吧!邱方同志啊,我当时是看你长得好看的份上才只讹了你一顿饭啊,要不然你那行为就是赤裸裸的猥亵啊!
邱方看着我,多看了一两秒,眼神里像是看出了水来。他突然整个人安静了,眼睛红通通,像只兔子。他对我说,顾宜婷,那时候我觉得你,很性感。
什么?
邱方靠近我,伸出两只手圈住我,把我固定在他胸膛前,眼睛看着我:“我说,我觉得你当时头发有那么几根贴在脖子上,看起来,特别性感。”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下一个瞬间,我就把头伸向他,顺便把舌头伸进了他嘴里。
这是我们第一次接吻,有浓浓的酒味。
我舔光了他口腔里残余的酒汁,然后让舌头回到自己的嘴里。邱方睁开眼睛,还意犹未尽的样子,舔了舔嘴唇:“你…挺会接吻的啊…”
“大概是小黄片看多了吧。”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邱方听完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眼神直直地盯着我。
我心想,完了,坏了跟纯情邱小方的第一次接吻了。
没想到两秒钟之后我听到他跟我说:分享下资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