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世界里,我成了一个能读心的人,任何人在和我面对面交流的时候,只要和我双眼对视目光交接,TA心里的真实想法就会被我立即洞悉。我是在十八岁后才拥有这个技能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仿佛有某种神迹降临在我身上,一夜之间我似乎就长大了,能看懂所有人的内心世界,但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包括我的父母,以及我后来交往的女友阿兰。
阿兰是我在大学时候认识的,因为在所有我交流过的女孩当中,我发现她是心思最单纯的,对我也是最真诚的,而且很重要的一点是,她想要的东西,是我能给得起的。我在她过生日那天送了她一个毛绒玩具,她并没有嫌弃这个直男礼物,眼里和心里充满的都是喜悦。认识她之前我也试着追过一个女孩,也送过小玩偶给那个女孩,但她满脸堆笑的感谢我时,心里想的却是“什么破玩意,老娘又不是三岁小孩,我要的是爱马仕、巴宝莉、香奈儿……”于是从那以后我就立刻放弃了。虽然我有看透人心的技能,但我从没用来牟利,我还是个穷学生。
但其实我也没那么高尚,在追阿兰时也用了一些小心机,我总能提前预知她的需求,而不必等她开口,比如天热的时候她还没说口渴,我已经一溜烟买来冷饮送到他面前;天冷时她还没说冷我就给她披上我的外套,如此种种,总能给她惊喜。刚开始时她还很意外我的未卜先知,问我怎么那么会讨她欢心,我就郑重其事的告诉她“因为在乎,所以懂得”。她渐渐习惯了我对她的了解,也接受了我对他的喜欢。
大学毕业后我和阿兰都留在了同一个城市工作,周末我们就一起吃饭看电影,消磨两个人的美好时光。我的读心术也带来了很多生活上的便利和乐趣,比如去商场买衣服去菜场买菜时,我总能买到又便宜又好的东西,在和商家一阵眼神和语言交流后,我就知道他们商品质量如何,以及他们的价格底线是多少。有了读心术,我以为没有人再能骗到我,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阿兰心肠很好,在大街上看到乞讨和卖艺的人,经常会施以援手,我每次都告诉她那些是骗子,但她并不听我劝,而是眨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我说:“假如有一个人不是呢?只要有一个真正须要帮助的人,就值了。” 她的说法也没有错,我无力反驳,只能对她说:“我不想看到你被骗。” “只要你不骗我就行,你不会骗我吧?”阿兰笑着问我。“当然了,永远不会!”我干脆的答道。阿兰白了我一眼:“说话要算数,可别睁眼说瞎话。”
我怎么会欺骗她呢?我对她一心一意,生活中一直照顾她,工作上也十分努力。在公司我和同事们相处得很融洽,因为我能见人知心,所以沟通起来十分容易,加上我说话又好听,同事们都很喜欢我。在领导面前我也会察言观色,尽量顺着他们的心意说话做事,这是我的私心,为了能有更好的表现,为了能早日升职加薪,这不光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阿兰,我想给她一个值得托付的将来。
我总能准确及时的领会领导的意图,他们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们要什么,我的工作也最贴合他们的心意,因此他们也越来越看重我。不但如此,我还用我的读心术帮了公司不少忙,在和客户谈生意时我多次帮老板识破对方骗局,避免了公司受损,于是我成了老板不可缺少的助手。半年后的一天,老板宣布要提升我为部门副经理。
我很高兴,自己的天赋终于带来了收获,然而下一秒就是当头一棒,我发现围到我身边对我说着恭喜的同事们,心里想的却都是“狗腿子,马屁精,不要脸的东西”。我人生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张张笑脸之后都是诅咒和嘲讽,我的心受到了狠狠一击。以前我也遇到很多过心口不一的人,我也深知每一个人都有说谎的时候,但那些都是与我无关或者无关紧要的,所以我并没有受到过太大的伤害。阿兰也经常嘴上说着“我没事,没关系”,却在心里骂我笨蛋傻瓜,我都毫不在意,习以为常了。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了,离开学校步入职场,我第一次感到人心的虚伪和险恶。人心的极速转变让人猝不及防,一瞬间我就从好人变成了坏人,从天堂坠入了地狱。糟心的事接踵而至,几天后又有小道消息说我给领导送礼行贿,因此才受到重用和提拔。更令我吃惊的是,最后我发现竟然是平常和我关系最好的那个同事造的遥,我看到他的脸上带着和往常一样的笑意,底下却藏着卑鄙的阴谋和算计。
我的心凉到了底,这样的工作环境我无法继续忍受,我没法像周围人一样每天带着假面具表演,于是我选择了辞职,老板再三挽留也没能改变我的去意。
后来我又换了几份工作,每一份都是起初斗志昂扬,但不久又灰心丧气,辞职走人。原因都如出一辙,我发现每个地方都大同小异,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人心险恶,嘴上说着漂亮话心里写满咒骂,脸上带着笑心里藏着刀的人比比皆是,我感到不寒而栗,更不愿意和他们随波逐流。而且从一双双眼睛里我发现了很多见不得人的隐私和秘密,有已婚老板和女下属关系暧昧的,有搞办公室地下恋情的,有财务挪用公司公款的,有设计暗害同事的……我发现人心经不起凝视,凝视处都是丑陋和罪恶。
终于在又一次辞职后,我向阿兰坦白说我不想再出去上班了,阿兰很不高兴,她不能理解我的感受,觉得我太脆弱内心不够强大。我对她说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她虽然很不乐意,但也答应陪我一起调整心态渡过难关,但接下来又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
一天晚上我和她一起外出吃饭时,在一个小餐厅里,我发现斜对面一个男人一直在盯着阿兰看,我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他内心龌龊的想法,于是狠狠的瞪了他两眼,没想到他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得寸进尺,他眯缝着眼睛露出猥琐的笑,心里充斥着肮脏不堪的画面。一团怒火在我心里燃烧着,我恨不得挖掉那双猥琐的眼睛。这时候阿兰发现我心不在焉又生起气来,开始喋喋不休的数落我这些天不正常的表现,我两头受气急火攻心感觉快要爆炸,终于从座位一跃而起冲向对面的男人,大吼一声“流氓”重重一拳打在他的脸上,顿时鼻血四溅。
之后我被以寻衅滋事罪拘留了十五天,目击证人和监控都清楚的表明,是我无缘无故打人,我根本无力辩解。阿兰对我非常失望,她觉得我不但不安心工作,还惹是生非,好像出了精神问题。她让我在里面好好反省,她自己也想静一静重新考虑和我的关系。我很担心,担心她会离开我。
在失去自由的十五天里,我想了很多事,我想或许人心本该如此,对人应该论迹不论心,不能要求一个人的精神层面一定和表面相符。人心深如大海,变若飙风,我透过眼睛看到的人心,也不过是当下的状态,真正的人心我还是无法可以完全窥见。人心太过复杂,善与恶交织,光辉和阴影并存,不能太理想化,我应该去接受真实的世界,而不是逃避。想到这我轻松了很多,决定出去做一个勇敢的,一个直面人心的人。
出来后阿兰依然对我很冷淡,透过她迷惘的眼神我看到她心里写着“犹豫不舍”,她还是对我的精神状态很不安。我开始着手找工作,我想向她证明,我可以重新出发突破自我,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很快我收到了一家单位的面试通知,我对阿兰说:“等我的好消息。”
在坐公交去面试的路上,我发现有个戴墨镜背帆布包的人十分诡异,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他一直在拥挤的车厢里东张西望。我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他终于也发现了我,他低下头用手把墨镜往下推了推,露出一双三角直勾勾望向我,冷酷的目光向飞刀一样飞了过来。我一瞬间就读取了其中的信息,“不好,他要烧车!”我惊叫了起来。
我的叫声打破了车厢的平静,乘客们的目光齐刷刷转向我,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那个墨镜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迅速把背包挪到胸前,拉开拉链,我知道那里面就是他自制的燃烧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来不及再说什么,用力推开身旁的人冲向墨镜男,一把抱住他,把他扑倒在地。墨镜男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右手握着匕首对我背后一阵乱刺,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我强忍住痛来夺他的刀,扭打中,突然一道白光闪过,接着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黑暗中我感觉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喊我的名字,是阿兰,我想回应她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神志逐渐苏醒了过来,周遭的声音都真切了起来,我听到阿兰和另一个人的对话声。“他会醒吗?大夫” “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你要对他有信心。” “那他的眼睛还能恢复视力吗?” “很抱歉这个恐怕很难了,即使能恢复也相当微弱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夺眶而出,阿兰看到了我的眼泪,扑到床边握紧我的手,哽咽的说道:“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她一边说一边给我擦去眼角的泪水。“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一切有我”,她自己却已经泣不成声。
此时此刻,阿兰哪里知道,我流下的不仅是痛苦哀伤的泪,更是激动开心的泪,我看不见了,但我却感到了巨大的解脱,心里泛起了莫名的欣喜,我的世界将变得黑暗,而我的人生却将走向光明。
我回握了一下阿兰的手,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许久未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