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相遇,我们是否都会安好?
淮扬河畔,霜月齐霁
皎洁的月,轻烟似的云,像是淡墨晕染了宣纸。清风徐徐地吹,吹散了秋老虎,招来了好个万籁俱寂的凉夜。
淮扬河上,最后一条画舫也终于是耐不住寂寞,靠岸熄了灯。
鸢草柔倚着红阑,澄澈的眸中泛着碎银似的河波,赤脚划拉着水面,让丝丝凉意顺着清辉绕上脚踝。
中秋将至,河畔的小楼灯火葳蕤,鸢草却形影茕茕,像个疯子痴痴地凝望着水中月影,百转回肠地酝酿着一声哀叹。
可还不待那要愁煞天人的哀叹出世,清越的剑鸣就将鸢草的满腔愁绪切割得七零八碎了。鸢草循声回望,便见着一团清凌凌的剑影向着自己逼来。听着这激烈得胜过师姐所弹琵琶那铮铮之声的剑鸣,鸢草用手指头也能想到自己是撞见神仙打架了,关键是这两神仙好死不死地在这错综复杂、四通八达的回廊上就是不往别处打,偏要越打越靠近她。鸢草一边在心中后悔出门没翻黄历,一边也是甚为决绝地跳入了河里隔岸观火。
冷!方到中秋,河水中的温润却已全为凌冽的寒意抹杀了。方才涤脚时怎么就没察觉到这水这么冷呢?
鸢草忍着冷攀着栏杆不让自己真个落入水中。胸口却又渐渐闷得慌了,她只好满心期望着那两个神仙快点打完架。
今夜月朗,借着月辉不难见着一黑、一白两位神仙甚是神奇地腾挪、飞跃于犬牙交错的亭阁上。
一黑一白、一追一逃,于无声处惊雷炸响,于须臾间千招已交,森寒的白刃如雪地惊鸿,短兵交接间雪霰似的剑芒和着清越之音奏鸣。
“束手就擒吧!你应该明白我并未用全力。”白神仙说道。
黑神仙默不作声,招架着白神仙满城飞絮般的剑招且战且退,渐渐地接近回廊尽头。
白神仙锁了眉,直觉告诉他不能再留手了,于是,三尺长剑激出一声长鸣,刹那间挥洒出万千剑芒,黑神仙顿时左支右绌,长剑的颤抖之音化作了骤雨,彻底撕烂了夜的静谧。
每出一剑,白神仙周身盘旋着的煊赫剑气都会随之凝练一分,剑气凝聚到最后竟是凭空化出一口秋水长剑当空劈落,这一剑,仿佛要跨越时空,斩落明月!
黑神仙在这惊世一剑下顿时喷血,身子像枯叶飘零、坠落,归宿就是静默无声的秦淮河。
白神仙脚尖轻点飞檐,仗剑跟上,电光火石间黑神仙却回光返照扭身抛洒出一团银影,柳叶刀、飞针像是梨花盛开,他即刻挥剑格挡,余光瞟见黑神仙趁这空档在栏杆上微微借力遁入了回廊之下,到他跟下时在回廊下却看不见人的轮廓了。
河水还在静静流淌,繁星拱卫着明月,明月穿行在梅树枝杈间,白羽翩身翻上最高的那座亭台四顾八方,鸢草还浸在水中,就这么,一双朗若星辰的眸子与一双澄澈狡黠的眸子相遇了。
短暂的凝滞后白羽飞掠向鸢草,他的突兀而至显然吓到人家了,鸢草身边的水面动了动,白羽尽量敛起戾气,温和地问:“姑娘,这个时候你在这里干甚啊?”
鸢草嗓子有点干涩地答:“方才在这赏月,却遭遇你与一黑衣人相斗,我怕那刀剑无眼便躲入这水里了。”
“你见着刚刚的打斗了?那你知道刚刚那黑衣人躲那了吗?”
“没看见,这下边没人,他可能躲水里了,你可以去找找。”
“呃,算了吧,不过今晚夜色真美啊!姑娘不介意我坐这赏会儿月吧?”白羽抱着剑,倚在了红阑边,真地很认真地看着月亮。
“我介意!”
“为何?”
“我冷!”
白羽偏头看见鸢草苍白的脸颊,又见着她湿透的衣襟,不禁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也是,姑娘,恕我孟浪了。”语落,便已转身离去。
在他即将没入夜色前鸢草却突然喊道:“那谁,你说一个没经历过很悲伤的事的人可能发出令人悲恸的叹息吗?”
渐远的身影顿了顿,回答被风送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过若是以后我知道了定会回答姑娘。”
以后?这傻子。鸢草一边摇头一边努力爬上回廊,还拖了个黑衣人。
冷风应情地吹了吹,鸢草抖了个机灵,刚欲拧干衣袖中的水却瞧见自己冒死救来的人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打算走了,“喂!你别走啊!你身上还在流血啊!”
黑衣人似是未闻一般,只无声地走离。
“喂!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就走了?”鸢草在原地气急败坏。
“谢谢!”
好软的一句话啊!要不是风向对着鸢草,她估计都听不见。
“哈!”鸢草瞪圆了眼,手指着黑衣人又恨恨地缩了回来,缓了缓气后说:“看你那奇异装束,你是异乡来的刺客吧,而且胆还挺肥啊。”
黑衣人仍自走自路,鸢草却不气了,换了婉转的声腔继续说:“刚刚与你打斗的那人剑上刻了白龙二字,而这白龙是镇南大将军的贴身护卫,最近又盛传镇南大将军要平息南越众部叛乱,那你刺杀的是谁,答案想必呼之欲出了吧——”
鸢草拉长了尾音等这人的反应,可她像是对牛弹了番琴,偏偏这牛只无动于衷就逼得她翻底牌了,“此月十五,那镇南大将军要请我待的戏班子上府唱戏,我师父最近正缺了人手,这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吧?”
黑衣人终于停下脚步,回首时目光如刀:“你为何帮我?”
呃……我……鸢草的得意瞬间被一棒敲碎,在心中抓狂了一阵后她扬起脸,忧思满面:“因为我也担心那镇南大将军对我的部落不利啊!”
“你是南越百部的人?”
“嗯!南越古樱部的。”
黑白交叠,红樱为底
老城方消了新雨,桂香已缭绕满街。鸢草今天穿了件靛色长裙,用浅红色的长带束了腰,长带上印的似乎是梅花,但那花的花瓣却又是残缺的,她正和布庄的掌柜死抠几文钱,那情形生生破坏了她身上本该缭绕的仙气。
争得唇焦口燥了,她歇歇气,却瞟着有名还板一副漠不关心的脸,霎时间鼻孔怒睁:“喂!我是在帮你选布料诶,你怎么都不帮我啊?”
有名是鸢草给黑衣人取的名,鸢草问他名字时他看着这素未谋面的女孩一时心血来潮说自己无名,可她偏偏就说无名难听,硬是叫他有名,她那时狡黠的样子在月辉下真好看,她现在嗔怒的样子也很好看,有名想着,回答:“我不会。”
鸢草磨了磨牙,却转身给那掌柜的撂下话了:“我钱就这么多,你不卖的话就算了!”
掌柜的依旧涎着副千古不变的笑脸,说:“姑娘,这就是你不讲理了,我做的是小本生意,也就图个养家糊口,若买布于你还亏了自己的本钱,那岂不找不着活路了?”
“还小本生意?你们这些商人就爱吃人不吐骨头,我也懒得和你争了,我不在你这买了!有名,咱走。”鸢草说完这一通后拍拍木桩似的有名。
“诶诶诶,姑娘,你不买我的布可以,但你不能污蔑我和我那些同行啊,你这必须得道歉!”掌柜的拉住鸢草的袖子,使劲嚷嚷。
“喂,你放手!”鸢草把袖子抽出来,“我怎么污蔑你了?我说的是实话!”
“嘿!还实话!你这姑娘好生无理!你看我们这些商人为国为民,披肝沥胆,为了让大伙过上好日子而日夜工作促进财富的流动。你反倒红口白牙地污蔑起我来了!大家伙的来看看啊!主持主持公道啊!”
布庄里的伙计闻言顿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配合着布庄老板深情表演,无知群众循声也好奇地过来瞧瞧。鸢草看见这么多人、这么多指头、这么多指责声像箭雨般劈头盖脸地打来,着急得都语无伦次了,眼眶也渐渐泛了红。
“姑娘,我也不为难你,你只要原价买了这块布当做赔偿我就原谅你!”掌柜的趁火打劫。
“好。”冷漠的低音似乎挟裹着冰雪,叫所有大嘴巴都噤若寒蝉,有名压下纷扰之声后继续说:“但要用她刚刚说的那个价买。”
“这……”掌柜的吱呜了下,但被有名那凌锐得像是千年冰刃的目光扫过后立马点头,甚至惊得连个好字都说不出来。
有名拿了布后牵着鸢草的手径直离开,围观人群畏缩着让出一条道,那一刻,他恍若千军辟易的骑士。
出了布庄,鸢草抽出手说:“对不起啊,老爹叫我帮你置身衣裳,结果刚刚还要你帮我解围。”
有名走在鸢草身后,声音中带了些温柔说:“没事。”
“嗯,接下来就是去给你做衣裳了。你穿大师兄的衣服穿得好别扭。”
有名闻言低头看了看身上又短又宽的布衣,第一次觉得衣服除了影响舒适感外的确还与美观紧密相连。
鸢草带着他去裁衣店量好尺寸、定好款式后眉目间又蓄满了阳光,她说:“这淮扬城你也是初来乍到,今个儿我就带你好好逛逛。”
有名忽然明白她为什么那么执着于那几文钱了,但他不习惯这繁华的街市,明晃晃的太阳也有些刺眼,所以他说:“老……爹叫我们利索点,办完事就回去。”
“啊呀,老爹把这次去将军府唱戏看得太重视了,上次我一个叹息没达到他想象中的效果他就硬是逼我一直酝酿感情,我真的被操练得要对生活绝望了,这次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不尽情玩玩我会想投湖的。”
有名凝视鸢草许久后,终究是敌不过她的楚楚可怜:“好吧。”
吃,能带来幸福,抚慰心灵,与会吃的朋友在一起是件很快乐的事,与会吃不胖而且貌美如花的朋友在一起更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有名很开心,开心地跟着鸢草腰间飞扬的花带,看着她转头时犹如昙花乍现的笑颜,伴随着她从街头吃到街尾,吃到鸢草的荷包蜡炬成灰,吃到互相嘲笑对方嘴角油光如镜。
八里桂林中,芬芳馥郁,直教来人醉。有名静静地看着鸢草吃完糖人后嘴角衔笑说:“没见过你这样刚把糖人买来就三两口吃完的人。”
鸢草“哧溜”地从嘴里抽出已惨不忍睹的糖人,红着脸说:“我才没吃完呢。”
有名看着那亮晶晶的“糖人”,脸抽搐了一阵,平静下来后忽而深情说:“鸢草,谢谢你,我很开心。”
鸢草正仰头望着细碎的桂花,闻言赤霞便落到了耳根,她忽地伸手触摸花瓣:“这桂花真香,可是在我的家乡有一种不香的花,可是那花很美,粉色的,重重叠叠,绚烂到梦幻,特别是凋落的时候,像雨一样飘落,有着极致的哀伤之美,任何人看到了都会为之潸然泪下。花名樱花,亦名残樱,凋落为樱花雨,很好听的名字啊!”
她转头看向有名,眼眸中尽是迷离,风牵起她的衣带,不知名的花儿在风中飘扬。有名心中微微一动,却依旧静默。
或是因为这桂花,或是因为中秋将至,鸢草忽然想家了,想家门前的那株已四年未见的八重樱了,她问:“有名,我唱歌给你听好吗?”
有名点点头。
“临风把酒人欲醉,依栏凭楯不思归
一时迷乱一世悔,一寸相思一寸灰
……”
鸢草启唇清唱,清澈却冷涩的嗓音让有名不禁想起荆棘鸟。鸢草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家乡,樱花正飒飒落下编织着粉色的梦,她在樱花雨中翩跹起舞,她还是那个部落风华第一的后起之秀。
有名的心微微一动,他忽地在鸢草身上嗅到了和自己类似的悲哀,那种孑然一身、伶仃漂泊的悲哀。
“小姐,真美妙的歌声啊!可惜这木头就知道板着一张脸不解你风情,不过本公子对你可是惊为天人啊!不知道你可有意与本公子共赏一段风花雪月?”一位公子哥晃着脑袋撑出一副陶醉的模样,敲着折扇、勾着美人,被一群侍从拥着走来。看他脸色苍白、步伐虚浮,定是亏阳!
鸢草停了唱腔,瞧瞧那人模鬼样的家伙就知道被麻烦找上了,反射性地躲到了有名身后。
有名淡漠地瞟了他一眼,说道:“脚踏两条船,小心栽跟头。”
“呃。”公子哥被噎了一下,慌忙地拍开环着自己的玉手,说:“你看这如何?”
“嗯,这很有你的风格,但是,这风格膈应到我了。”鸢草立马呛他,又拉拉有名的衣襟,示意走人。
有名方转身,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跟着就从身后传来,“姑娘,不赏本公子的脸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与此同时,刀剑出鞘,煞气迸发!有名受气机牵引环起鸢草闪向一边,白晃晃的刀身堪堪躲过。接连几个极速旋身有惊无险地避过第一波攻势后,有名放下鸢草就欲拔刀,可却探了个空,想起刀被老爹留下了,有名心中危机感丛生。
“跑!”有名像是再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鸢草不走,看着有名,清澈的双目诉说着担忧。有名摸摸她的头,说:“别怕。”
“那你小心!”鸢草含泪扭头跑开。
喘息的时间并不多,在那公子哥的大声嚷嚷下一干侍卫又举刀劈头砍来,有名折下一根桂枝迎敌,一根桂枝瞬间化作铜墙铁壁,枝影纷飞间有名一人拦下所有伤害。
瞧着就似一二世祖的公子哥摇着扇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有名鏖战正苦。有名手中的桂枝渐渐不堪重负,又一次拨剑时发出哀鸣,几欲折断,二世祖瞬间化作嗜血的恶狼突袭而上,一掌将有名拍得吐血,又趁势锁住了他的双手。
尘埃落定,二世祖邪魅地对着有名笑,一干侍卫持刀戒备。
“剑术精湛啊!若非你有伤在身要擒住你还真得花不少力气。”二世祖说道。
有名瞥了一眼渗血的右肩,依旧冷漠的像块铁。
“你居然都不惊讶我武功这么好?不错,不错,我起了惜才之心了。”二世祖煞有介事地说,“给你两个选择,一,死,死的不单是你,那女孩我也一定会追杀到底!二,入我麾下,享尽荣华。”
“你有口臭。”有名皱皱眉。
秋风乍然肃杀起来,二世祖的眉毛拧成了麻花,折扇唰地展开,一抹血光浮现,浓稠的鲜血缓缓在有名脸上汇珠成线。
“寒气?你练的是采阴的武功。可惜我是男的。”有名戏谑的目光在二世祖脸上游荡。
“呵呵,想激怒我?”二世祖冷笑,捏指成剑,猛地向有名下体戳去。然而此刻变故横生,幽冷的光芒狰狞闪烁,有名身上蛰伏的暗器终于猛虎出闸,一干侍卫顿如被割的麦子纷纷倒下,二世祖依凭着上乘武功在如此近距离下终归是只受了些皮肉伤。
“没想到你还是只刺猬啊!”二世祖拔下指头上的银针,咬牙切齿道,语落便向有名狂袭而去。
有名稍提口气便玩命朝左奔跑。
八月桂花,真的很香。浓烈却不刺鼻的香气随着风灌进鼻腔里,有名真的想停下来,躺在一棵树下放空自己,好好地休息休息,但是,现在不行啊!以后可能也不行……八里桂花林,路太长了!
“喂喂喂,加油跑啊!你这么慢的话我可就杀了你了!”二世祖那特有的老鸨声线骚扰着听觉神经,有名想,他应该是忘了鸢草了吧,那么……
“贱人!终于跑不动了吧!”二世祖牛喘着走到有名身边,伸脚踢了踢倒地的他,他真的像死了一般,脸色苍白得可以反光。
二世祖探了探他的鼻息,又猛地死掐他的人中,掐到渗血时有名晃了晃头。
“呦,醒了?醒了好,公子我今儿就要挖了你的眼珠,挑断你全身筋脉,折磨死你!”二世祖像是恶狗般狂吠,攥住有名的头发狂扇了他几个耳光。
“爽!”
“真的很爽么?”
“真的,太爽了!”
“老鸨,你这阴功看样子也是练到登峰造极了啊,都练得跟女人一样喜欢闪人耳光、抓人头发了。”
待到温文的声音越传越近二世祖才醒悟到有人来了,他方一转头便看见一白衣剑客凌风而来,认出来人后不禁惊呼:“白龙!”
“老鸨,这次你插翅难逃了吧!”白羽拔剑,步步紧逼。
二世祖却是恍然醒悟,翻身提起有名便大喊:“白龙,你自诩一身正气绝不令好人在你眼前受苦,这家伙为了救一个女孩而奋不顾身,可是个大好人啊!我想你总不会害了他性命吧?”
白羽面沉如水,略有踌躇后笑了:“我只见到你在欺辱一个人,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好人,我白龙一身正气也最容不得恶人存世,所以,哪怕不顾他的性命也必杀你!”
语落白羽便飞身仗剑向二世祖刺去,二世祖笑了,运气将有名向白羽的剑尖推去,自己也同时借力后撤。
“白龙,若杀了无辜之人,你也便污了自己的名声了!”
刀剑自是无情,白羽收剑救下有名,又为他点穴止血,一切完毕后朗笑着大喊:“哈哈!老鸨,我此次的目的本就为救下他,抓你的机会以后还多着呢。”
二世祖远去的身影兀地踉跄了一下。
“白龙大哥!有名他没事吧?”鸢草的声音远远地飘来,她的影子也跌跌撞撞地从密集的桂林间冒出。
白羽无奈地叹息一声,背着有名迎向鸢草。
“不是说了可能会有危险吗?你怎么还跟来了?”白羽问。
“我担心啊!那人笑得那么恐怖,我实在担心有名啊!对了,他没事吧?”鸢草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放心吧,他没事,只是伤得有点重,安静修养几天就能痊愈了。”白羽无奈地回答。
“好好好,那我带他回家静静修养。”鸢草接过有名,用衣袖细细地帮他擦净嘴角的血。
白羽在一边看着,眼神微微有点落寞。
“那个,白龙大哥,谢谢你了。”鸢草搀着有名转身笑道。
“没什么,我也是恰巧在追捕那个人,以后遇到危险的话记得来找我帮忙。还有,我真名是白羽,叫我白龙叫得怪尴尬的。”
“嗯,白羽。那我走了。”鸢草扛着伤患,有点急。
“等一下!”白羽忽然喊道,鸢草疑惑地转过头来,“那个,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想我有答案了,你想,在这世上经历了那么多,肯定会有一两件事令你令悲伤欲绝,或许你只是选择了忘记它,当你重新回忆起来时我想就能那个了。”
“哦!”鸢草偏着脑袋想了想,恍然大悟:“谢谢啊!”
“那还有,那个,可以的话,我能约你明天出来玩吗?”白羽搔搔头,有点羞涩。
“明天?真不好意思,我只有今天能出来溜达溜达,以后都只能待梨园练戏了。”
“哦,没关系,那算了。”
梦里花开,明日花落
夜半人静,漏声初断,镇南大将军府内,白羽轻声推门踏进正屋,昏黄的灯光下镇南大将军南宫征正伏案苦思,刀削斧刻的面容渊沉似海。
白羽径直上前,将一份文书呈上:“将军,淮扬城内隐匿的刺客都已查清了。”
“嗯,这几天辛苦你了,好好休息一下吧。”南宫征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将军,我仍不解为何你要在这等敏感时刻传人上府唱戏?这……”
“这无异于是掘墓自埋是吧?”南宫征笑了,松针似的胡子根根抖动,“小羽,须知人这一生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死后是难以瞑目的啊!”
“难道……”白羽忽地悟了,大惊失色。
“知道就好,话藏心里。对了,昨夜的那个刺客你多注意一下。他很危险!”
“是!”
视野里朦胧一片,隐约可以辨别出是在房间里,有名安下心眨动眼睛调整焦距,缓过神后试着撑起身子便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痛觉唤醒了昨日的记忆,有名半坐着敛下眼睑。
昨日为什么我会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她的安全?我要的是自己活下去才对,我要一直活到寻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才可以死去才对,我要离开,不能被她破了心境。
推开门便有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操练声、乐器声、唱戏声顿时使世界变得生动起来,有名的脸庞不知不觉间柔和了一些。快步穿行在院子里,没有见着鸢草却是看见老爹在柴房前劈柴,他心情似乎不太好。
“唉,这个死丫头,前天叫她去外边找寻一下悲伤的感觉,她倒好,那么晚了才回来,还背上个受伤的恩人,昨天叫她去给人置身衣裳,结果又遇上贼人”老爹顿一次就劈段柴,下刀快狠准,看到有名后问道:“起来了,伤不要紧?”
有名摇摇头:“没事,都是些皮外伤。”
“那好,小子,你来帮我劈着柴,我得去监督那伙小崽子。”老爹放下刀,拍拍手,年过五十的人了却硬生生地和三十岁的大汉似的。
有名点点头,走上前拿起“柴刀”。
老爹有转过头来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小子,你这刀挺好使的,很不一般啊!它叫啥?”
有名默默地看了一眼手中刀身狭直、小镡、长柄、三角尖刃的“柴刀”,回答道:“它叫唐刀。”
“唐刀?没听说过,谁打的?”
“王朝。”有名缓缓吐出两个字。
老爹听了这么个没头没脑的答案也没继续问下去,只是忽然叹口气说:“唉,你小子在这也安点心吧!还有,你衣裳就在我正屋桌上,你先去洗漱吃饭,换好衣服后再来劈柴吧!”说完,他就慢慢走了。
有名心里渐渐淌过一股细小的暖流,转头挥刀劈断竖着的圆木,有名第一次觉得握刀的手不是冰凉的。那一刻,阳光明媚、秋风送爽,他呆呆地站在那,身边尽是生活的气息,想着这短时的感动,想起昨日的欢乐,眼眶中蓄起了两滴热泪。
有间客栈内,鸢草与白羽相对而坐,鸢草把自己的头埋在了碗碟间,白羽细细地剥着虾,剥完又放回碟中,明明是琴瑟和鸣的情景,气氛却充满了尴尬。
“啊!撑死我了,你快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啊?”鸢草受不了了。
“啊,没事啊,你不是说你以后都只能在戏院里练唱戏嘛?我就特地打着办公事的由头带你出来玩啊。”白羽笑着说。
他真喜欢笑,和有名就是两个极端,一个让人如沐春风,另一个让人仿佛吞了冰碴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有名那个闷葫芦面前鸢草仿佛在辽阔的草原上策马奔腾而在白羽面前她却莫名地不自在。
“你吃完这些虾我就告诉你。”
“不吃,再吃我就要发胖了。”
“不会,吃虾不会胖。”
“那好吧,我吃!”鸢草拿出了壮士视死如归的气概,白羽却抢过虾一脑门全吃了,“好吧,我和你讲正事,我问你,你昨天要玩救的那个人是不是前夜的刺客?”
鸢草仿佛听到自己的心摔在井里破碎的声音了,她后悔了,但还是要强撑着镇定:“怎么会?我怎么会留那么危险的人在身边。”
白羽眯了眼:“你骗我。”
鸢草缩了头,不敢说话了。
“其实我并不是要抓捕那个刺客的,你没必要骗我。早在前夜我便知道你救了他,当时你身边的水面有血漂浮着。”
“好吧,我承认我救了他,我不忍心看到他死啊。”鸢草抬起头来,脸色决烈,一如随时可以杀身成仁的好汉。
白羽无奈地笑笑:“放心,我这次来的目的只是想要你给他传句话,镇南大将军不应杀!”
“哦!那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回去给他传话。”鸢草飞也似地跑出了客栈。白羽黯然地收回伸出的手,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这次真的是打着办公事的由头想约你出来玩一玩啊!
鸢草找到有名的时候有名正在淮扬河畔打水,当鸢草看见有名吃力地提着大桶时顿时就急了,飞也似的跑到他身边把桶给卸下来就忍不住责备:“喂,你知不知道自己有伤啊!还干这么重的活!”
“马上就中秋节了,院里大伙都挺忙的,我就想要帮点忙,而且这活我还干得动。”有名低着头解释,语气柔和得不是零度了。
鸢草却不依,自个儿扛起桶来就走,有名看她摇摇晃晃的,忙过去扶。
“伤怎么样了?”鸢草的语气正常了,方才的火气冒得让她自己都不明所以,冷静后又不禁羞赧。
“没事。”
“那记得按时敷药啊,别又撕开了伤口……那个,昨天,谢谢。”鸢草咬着嘴唇说。
“嗯,”有名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河面上画舫只只飘荡,像是轻盈的柳絮,淮扬河承载了很多的游人,也承载了很多的欢乐,“淮扬河真美。”他不禁感叹。
鸢草这才察觉了有名的变化,仰头时有名被阳光照耀的侧颜闯入眼帘,鸢草心中有只小怪兽在雀跃,“嗯,很美。冬天的淮扬河会更美的,雪覆盖了这个世界后回廊卧躺在河边从远山看来就像是梅树落在河边。但这些都不及我故乡的樱花好看,那是梦啊!呐,有名,明年樱花盛开的季节我带你去我家好吗?”
鸢草腰间的衣带又飞扬在了眼前,那残缺的花,有名说:“好啊。”
小怪兽感觉自己要起飞了,鸢草也仿佛踩在了云上,一颗心轻飘飘的,一直飘到梨园门口她才想起正事,一时间,她忽然意识到这几天的快乐是以什么开始的,而她的确是选择了忽略那些沉重的事实。
“有名,今天白羽来找我了,他知道了你的身份,而且他叫你不要去刺杀镇南大将军,只要你不去刺杀他,一切的事情就此揭过……你能不能放弃啊?”鸢草说得很慢。
有名听完却依旧神色不动,只是轻抚鸢草的青丝,说:“这件事已经与你没有干系了,别管了好吗?”
“可是我担心你啊!你看你现在受了伤,而且白羽那么厉害,你可能会死的!不要……”鸢草骤然被有名止住嘴,有名看着她焦急的样子,眼中的温柔似乎都要溢出来了,“我问你,你一开始为什么会选择帮我?说实话。”
“那个……真的只是因为你是异乡人,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对异乡人感到特亲切。”鸢草回忆起当时的心情,如实回答。
“那么就说明你那时是毫无保留地信任我了?”有名说话的语气像是骗小孩糖吃的大人。
鸢草不可置否,有名笑了,他说:“那就可以了,你这次也毫无保留地信任我好吗?”
虽然感觉万般道理都说不通,但鸢草却也无力反驳,她的糖被骗走了。
“好啦,进院子啦,大家都很忙呢。”
中秋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一场绵绵凉雨过后街道上的污秽都被洗刷殆尽,淮扬城中的喜庆味在商贩们的扯皮中愈发浓厚,骚扰大将军府的刺客们似乎也都回家过节了,原本一天三次的刺杀就如一日三餐必不可少,而今却是三天都难有一次。
“哈哈,再见!”鸢草挥手笑着目送白羽消失在拐角处后关上院门瘫靠着长出一口气。
“要死了,每天被他这么折腾着小心脏都要受不住了!”鸢草自言自语,余光瞟见一身粗布衣服的有名缓缓走近,天天在院子里打下手,有名身上普通人的味道越来越浓厚了。
走近了,有名说:“其实你没必要担心的,他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
鸢草挥挥手离开:“没什么啦,我才不担心你们会打起来呢,我只是和他在一起有些不自在。”
“你不喜欢别人很深情地看着你么?”有名问。
“哈!那种事谁说的清,不浪费时间了,明天就要上将军府了,我再去练练。”鸢草朝在暗处横眉怒目的老爹吐了吐舌头,兔儿似的跑了。
是啊,明天就是中秋了。有名摸着右肩上快愈合的伤想。
夜降临了,朗月沉浮于中天,万籁俱寂。有名倏地起床,穿起自己的夜行衣,轻声潜入柴房拿走唐刀与鞘,身子在屋顶间几个腾跃便融入了夜色中。
夜半,鸢草忽然推门进入有名那间房,惊慌地问:“有名,明天你会一直跟着我吧?”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寂静,良久后,她失魂落魄地出门,手里攥紧了一张纸,月光照在她脸上,泪痕闪耀得刺痛人心。
镇南大将军府,白羽再次向一众手下重申明日的布置后终于宣布大家可以洗洗睡了,最后一个侍卫临走时白羽却忽然喊住了他,那人一脸绝望地回首:“大哥,该睡了,明日没精神出了疏漏十个头都不够砍啊!”
白羽尴尬地挠挠头:“我只问你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说我是不是不招女孩喜欢?”
那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不招人喜欢的是你太烦了!”
……
终焉之前
中秋,风和日丽,大将军府内全家老小都聚在一处共享那天伦之乐,还有这一些城中权贵前来凑着热闹。幕台后,鸢草画着精致的妆容,魂不守舍地看着手中那揉皱的一封留书。
“鸢草,这世上总有些事是不得不为的,原谅的我任性,也原谅我不声不响地离开,我不能拖累你们!但我保证就这一回!好吗?这一次之后,若我功成身退我便随你去你家乡看那樱花雨好吗?当然,若我死了,莫念我,徒添烦恼而已,白羽挺好的,对你也很好——有名。”
“草草,准备好了吗?。”老爹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鸢草起身,点点头,老爹叹了口气,只是说:“这个世界很残酷,但是又总是很美好的。”
鸢草又点点头,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鸢草跳的是水袖舞曲——《十面埋伏》。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镇南大将军要在这般喜庆的日子里点名要看这个,台上铮铮的琵琶声混着翻扬如涛的水袖仿佛要将人的魂都给吸进去,这般的漩涡,就像这生活。
南宫征捻着美髯开怀地看着,时不时地喝彩,在场的宾客也便跟着,但任谁也没注意到那一杯杯就下肚后都化作了清泪自他眼中滑落。
我南宫征出自南越,身世卑微,凭着一生戎马为朝廷巩固了这偌大的基业才得获封这镇南大将军之位,你新帝登基对我有戒心也就罢了,何必要狠辣到借南越几部叛乱之事要我向我那无辜的部族挥下屠刀?若是要我这般才能证明我的忠心,那何不直接诛我之心!
好啊,你既如此待我,那我便借此事与你不死不休吧!
台上的风雨倾洒得愈方凶猛了,鸢草旋转着焦急地环顾四周,精描过的美目中尽是担忧。
台下忽地起了骚乱,端果品的侍者忽然暴起,但随后便被侍从拿下,乔装的侍者发难后各处潜藏着的刺客纷纷弹出了利刃,如狼似虎地向南宫征扑去,一时间,血浪滔天,哀嚎遍野。
现实揭下了美好的面具后,露出的便是人间地狱!
台上的人都尖叫着往台后跑了,鸢草却犹自焦急地扫视这骚乱的台下。
“草草,快躲起来!”老爹急忙上台拉着鸢草往后台躲。
大将军府外,一座酒楼顶上,有名看着大将军府内预想的大骚乱到来,锐利的目光中顿时有剑影纵横,一声清亮的刀鸣,唐刀出鞘!
大将军府内的侍卫此时全部按安排行动了起来,保护南宫征的家人,保护南宫征!白羽隐匿在黑暗处,静静地等待着危险人物。
“南宫征,你死定了!”二世祖鬼叫着开扇划破一名侍卫的颈动脉,他与南宫征此刻仅距五米,然而,就在他的折扇已经横在了南宫征的喉前时,他却就此凝固,不甘地回头时正看见白羽抖净剑上的血。
“说了,以后的机会多着呢。”白羽淡漠地说,二世祖嗬嗬着终是倒下了,死因:话多。
霎时间,天外又乍然袭来一刀,白羽格剑弹开,认出来人后一双眸子彻底寒了下来,“不是和你说了不要来吗?”
有名双手握刀,说:“我没说不来。”
白羽闻言,迅猛出击,名剑配着名招,顷刻间一化万千犹如暴雨向有名刺去,有名眼中闪烁着剑影,一招一式地将白羽的剑招化解,他并不一名传统剑客,他并不知晓什么剑法,他是名野狐禅,他凭借的是自己的天赋——预见之眼。他的眼睛可以预见剑刃的轨迹,所以招式对他来说只是累赘也是虚设,他只需要抓住对手的破绽然后送上绝命一剑便可收剑而归了。
白羽与有名绝对是当世的两大顶尖高手,他们的战斗用神仙打架来形容绝不为虚,在其余刺客逐个被擒的情况下他们之间的战场也变成了绝对的漩涡中心,鸢草也是立即注意到了他们。
“老爹,让我过去,好吗?”她推开老爹的手,凝目轻语,心焦之后,果真见到了有名的到来,鸢草都不知道自己那只在微微跳动的心究竟是太平静了还是已如残灯苟烛。
老爹目送着鸢草奔离,喉咙却干涩得不知言何,虽然院里的每个人都要喊他老爹,可他心里清楚,他无妻无儿只把鸢草看作自己的女儿,而鸢草待他亦如亲人,一念至此,他猛地回身,寻件物什。
“你们两个别打了!”激战中的白羽与有名听着鸢草的叫声不由都住了手,下一瞬,鸢草就如一抹流云插入其中。
“白羽,给我点时间,我会说服有名的。”鸢草的语速快如机关枪,白羽默然应许,鸢草心放了一半,又转头朝向有名:“有名,收手吧!南越部族叛乱,哪怕你杀了镇南大将军当今皇帝也依旧会另派其他人啊,这种事你不会看不清吧?我们完全可以不用管这些纷纷扰扰的,我们可以直接去我的家乡,我不准你违背我们的约定。”
鸢草渐渐地泪如泉涌,有名痛苦地摇了摇头,“鸢草,这世上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语罢,便用一股柔力将她送至安全之处。
“有名,你再打下去我们绝交!”鸢草腾飞在空中,无力得像只折翼的蝴蝶。
有名背对着她,提刀突向南宫征,白羽紧随着与他再度颤抖,僵持之间,白羽神色复杂地说:“你,真的伤了她的心了。”
“若有机会,我自当弥补,哪怕是一辈子我也无悔。”有名回答,同时激发了身体潜能,出刀的速度与力度兀地暴增,白羽顿觉压力倍增,他没想到有名居然还隐藏了实力!
恍惚的刀影顿时连成了一片天幕,激越之音仿佛要撕裂人的耳膜,有名状若疯魔,竟然用起了舍身打法,他眼中只剩下了剑影,他心中只有南宫征了,他仿佛穷途的独狼!
“铮!”剑折声终于为此划伤了句号,白羽手中的剑断了,有名手中的唐刀也处处卷刃,可是他赢了,他的眼神睥睨如皇。剑断的那一刻白羽有一瞬间的愕然,而后他大吼:“保护将军!”
然而一切都晚了,南宫征还在指挥侍卫围剿刺客,有名快得恍如一道闪电,沿途试图拦截他的侍卫徒劳得犹如年迈的老奶奶,一剑贯胸,南宫征打了一辈子的胜仗,一直都运筹帷幄,却没曾想到在这等自认天衣无缝的小战局中丢了性命,落得个人生荒唐收场。
结束了!有名已全然脱力,以刀支身冷眼望着那些后知后觉的侍卫举刀劈来,等待着结束。
可在结束前一抹靓影却是不可思议地扑到怀里,随后,血花爆开、点滴洒落,有名霎时间只觉得脑中有道惊雷炸开,世界的一切都陷入了混沌之中,他下意识地想抱紧怀中的人,可身体却渐渐消散,他最后竟只来得及看一眼她腰间那染血的衣带,衣带上的残花妖艳动人。
他忽然很想哭,这几乎要遗忘的感觉此时无比鲜明,那个人死了,那个从一开始就毫无保留地对他好的人死了,那个最后口口声声说绝交可最后扑过来给他挡刀的人死了。
没必要的啊?怎么会这样?哪里出错了?
地上的人都已悲痛欲绝了,艳阳还没心没肺地高照着,白羽望着被血染污的鸢草失魂地倒在了地上,和一堆死人躺在了一起,白衣粘上了血腥。
寻鸢逐梦,折草留根
我叫鸢草,古樱部的女子刚生下来是没姓的,要嫁了夫家才能冠上夫家的姓,我今年十五岁了,就已经成了部落里最具风华的女子,嘿嘿,其实是后起之秀了,但那也是迟早的事啦,我最喜欢在家门前的八重樱下跳舞了,每次我跳舞都会有好多人围着我看,啊!好害羞啊!可是最近阿爹和阿娘说什么为了部落好要把我嫁给邻部族长之子,我才不想把我最美的年华就这样系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呢,我要离家出走!听说淮扬城很美,那里有好多知书达礼的人,有好多好吃的,我决定了,我就要去那里!
终焉
远山如黛、临溪成练,一条碎石小道旁有名靠在一颗八重樱下,犹如死人,头顶的樱花落了又落,可树冠依旧是重樱叠叠。
鸢草的声音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想知道自己这次完成的任务改变了什么历史吗?”
有名依旧是瞳孔涣散着,那声音却自顾自地说起来了,“原本呢,那南宫征是要借这次的刺客之乱捏造自己已死的谎言,然后借机携妻带儿回到自己的部落并联合南越百部举起反旗的,甚至他的孙子还能当上皇帝,可是你彻底改变了这个历史呦。”
“啊啦啊啦,你不喜欢听这个啊?那我问你,你还想回那古樱部吗?”
有名起身,头也不回:“人都已经不在了,去还有什么意义?”
“她不在了不是还有我吗?我可以代替她啊?甚至可以比她更好。”那声音说着,飒飒落下的樱花忽然集结起来幻化成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环着有名,有名推开她,冷漠道:“你恶心到我了。”
那美人忽然散开,“哈哈哈,看到你这样子我真开心!”
——我是一名时空猎人,为了能让自己一直活下去知道找到生活的意义而为这神工作,起初我以为它只是要我杀一些历史上很关键的人物改变历史以达到它找乐子的目的,但我现在懂了,它真正的玩物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