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程家大夫人快炸了，薄薄的嘴皮子就没停过。说到痛快处小舌头都跃然嘴外。偶尔走到丫鬟身边，指指点点。丫鬟们忍气吞声的，心里盘算。今天晚上这老太太可能睡个好觉，大打呼噜了。
上位的程老爷子笔直端坐，合眼琢磨。大胖小子依然打着陀螺。程老爷子排行第二，家族里的三爷四爷坐在旁边，互相也说着什么。
“现在这小兔崽子们，撩个蹶子就踢人，妈的，连眼都不眨。十年前的话，老子一人一个大耳瓜子看他们还蹦跶！”四爷跺脚而起，骂骂咧咧的。空空的两只袖管飘啊飘啊。瘦瘦的身体好像一吹就倒，后面带来的丫鬟不停的给他喂着早晨煎好的药。
“大耳瓜子扇谁啊这是！？”程老爷子眼也没睁，问道。
“要我说，爱打他就打去，跟咱没半毛钱关系。咱不掺和，”三爷说道
“对，咱不打”大夫人迎合道
“不仅不打，咱也不劝架。你们打去，打完了，还不得来咱这买吃的用的？”三爷道
“他没打完也得买啊”四爷接茬，丫鬟的勺子停在半空中。
“他不打也得买呀”三爷家不成器的大少爷也插话，却被三爷瞪了一眼。
“也对哈，要我说啊”大夫人这时压住了场子，所有人都看着大夫人，
“要我说，咱可以让他们打，反正也是打土匪，跟西山那片，又不跟咱眼前祸害。来那么多人打，总要有个吃穿用的吧，咱供着他们吃供着他们穿，也来个薄利多销，大把大把的钱啊。“
“那要是他们不给钱呢？”三爷问
“那就不给他东西啊”大夫人答道
“那要是他那枪毙了你呢？”程老爷子终于睁开了眼，声音不大，但是人们都不说话了。
“要我说啊，你们都是他娘的傻蛋！”程老爷子拿着拐棍使劲敲了一下地面，
“当兵的是你家开的？枪在人家手里，知道什么意思不？你还想着自己怎么把钱拿着手里，你的命都在人家手里呢！打仗终归是不好的，那都是人命，血拉拉的人命，到时候谁还来咱明镜村进货啊？你以为都是那么好伺候的？”拐棍使劲敲了一下地面，地面上已经有了个洞，很明显经常敲。
“你就说我这个傻儿子”大家都转过头看着抽陀螺的傻小子。
“他这抽螺儿抽的正高兴呢，鞭子啪啪的，那当兵的以为是打枪呢，上来就把你给崩了，你们谁有种上去跟他说理去？”
“我去！我他娘的一脚一个蹬死他们！”四爷猛地站起，后面的丫头不小心将要弄到他身上，他也没发现。
“我先蹬死你！就你那熊样！”
四爷不自在的闷着头坐下，小声嘟囔着“你的腿也得行啊”
“你说什么？”老爷子气头上来了。
前几天站的时间长，加上天潮。老爷子腿这段时间疼得厉害。
四爷不再言语。
“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到时候一个个全是怂包。全得缩壳里。傻小子就他妈白给弄死了！”
傻小子看到这么多人看他，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丫鬟赶紧过来领走了。
大夫人心疼“这人怎么好好的咒孩子死啊，你个疯伙计，你怎么不说自己啊！”
“你给我闭嘴！”老爷子喝道
谁知大夫人反倒骂得更起劲了，老爷子渐渐皱起眉头，但没有任何办法。而旁边的妯娌们却渐渐露出了欣赏和羡慕的眼神。
“我还不和你们这些稀泥软蛋们一般见识了，回去看孩子去！”转身就走了。
剩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气氛尴尬，
“嫂子去天津或许能称霸天桥。”三爷凝重的说道
“女人啊！”程老爷子道
“这仗……”程老爷子惊魂甫定，将话题拉了回来“绝对不能打，这是原则，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咱们做生意的必须和气，必须生财。”
“那那帮人能听咱的？”三爷说道
“哎……这毕竟关系到一大家子的未来的事。不行也得行”程老爷子看了一圈人一遍“努力吧，总要努力。实在不行我把老命桌子上一摆，凭我的名望，他们总是要给我几分薄面的。这样，明天老三和我去”
“额……二哥，明天我要去东货场看料，清源村要得铁料不能再拖拉。”
程老爷子擎了一下，转头向老四，还没开口，四爷连忙说道“二哥，你看我这”晃着胳膊，
“你这胳膊坏了十几年了，天天活蹦乱跳的，明天就你啦，没别的事就撤吧。”老爷子被人搀回了内屋，
“四爷，您这胳膊……”三爷站起身整理着领子，回头看看老四“哎……可惜啦！”
四爷看着老三远去的背影，骂骂咧咧的。也回了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