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

封面背景图来自网络

7.第九个

最近几年,郊区自驾游变得火热起来,带动着很多开发商抢着在城郊开发一些旅游项目。李岩就参与了其中之一。

说是参与,其实就是作为包工头,承接景点的一部分开发施工。他参与的项目在距离市中心50公里的一个山区,每次和他见面,他都会和我聊一些野外工作遇到的趣闻,比如说工人里有个叫訾桐的,他长这么大头回见到这么冷门的姓;比如说山上林子里有好多山野果,有工人去采的时候被野果的刺把手划伤了,非要说是工伤要求赔偿……他最常说到的就是山区里清爽的空气,比城里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至少在这个方面,我还是挺羡慕他的。

作为不知道多少年都杳无人烟的山区,也总会有一些陈旧的东西在,比如说,枯坟。

李岩他们就是在项目开发到最后一块区域的时候,遇到了九座枯坟。

据李岩说,那九座枯坟不知道在那里安置了多少年,周围杂草丛生,已经残破的很难辨认。其中有一座甚至连坟包都没有,他们的一个工人,是在干活的时候挖到了人头骨,才惊悚的发现那是座坟。李岩在附近的村落问了个遍,没有人知道那几座枯坟是从哪儿来的。

施工项目遇到了这个情况,不得已的停工了。李岩作为包工头,那段时间压力很大:开发商认为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工程进度必须排在第一位,天天催他们快点把坟铲平,不然误了工期,就不给结尾款;而参与施工的工人们,却谁都不敢靠近那几座坟,说什么都不肯继续开工,任凭李岩威逼利诱都没用。无奈之下,李岩托了各种关系,找到了一个懂行的先生。

先生告诉他,遇到这种无主的枯坟,必须要按照规矩办事:找一片风水不差的地方,将这九座枯坟迁走,并且一定要连续七天摆香设拜。如若不然,迁走几座坟,就得走几个人。

李岩把这情况告诉了开发商,开发商表示,这都是扯淡,光是祭拜七天就得对工程进度影响很大,更别说找一块风水宝地需要多久了。开发商和李岩说:“这事儿老子拿钱搞定, 你告诉工人,明天就把坟铲平,谁敢动手,老子多给他两万工钱,当时就给!”

李岩把开发商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了工人们。要说是人为财死,一点都不为过。听了只需要铲平几座坟,就能多拿两万块钱,常常被李岩提起的訾桐,第一个表示要参与行动。

见有人带了头,之前说什么都不敢动手的工人们,真就有不少也开始跃跃欲试。说来也巧,统计下来,刚好九个工人愿意赚这个钱,李岩把情况跟开发商汇报了一下,开发商二话没说,给李岩转账了20万,李岩和开发商说多转了两万,开发商说,那两万是给李岩的,他必须跟着监督,确保把这事儿解决。

第二天,其他工人都找理由请假了,李岩知道他们是害怕,也就没说什么。带着这九个胆大的工人,李岩他们把这九座枯坟一个一个的铲开,把里面的骸骨运出来,再把坟都填平。拿出来的骸骨无处安置,他们用施工设备把骨头都敲碎了,然后再抛到了项目范围外的山崖下面。全做完之后,李岩带着这九个工人下山,一起喝了一顿酒压压惊,就各自回家了。

之后工程继续进行,按照工期,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完工了。眼看着工程尾款即将到手,工人们干劲也足了不少。李岩和参与铲坟的九个工人,小心翼翼了几天之后,看没出现任何意外,也就放宽了心。李岩觉得,那位懂行的先生之所以那么说,可能就是为了让李岩请他去帮着找风水宝地,趁机捞一笔。

平静的度过了一段短暂的时间,就在李岩和工人们还有两周时间就能完工结账拿尾款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发生意外的是一个参与铲坟的工人,独自去工地旁边的林子里解手的时候,突然失踪了。李岩带着其他人找了几个小时,终于在林子深处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看样子像是遭到了狼的攻击,喉咙被咬断,肚子被掏空。然而李岩他们在这片山区里干了几个月的活,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任何一种野兽,甚至连狼的叫声都没有听到过。开发商直骂晦气,当晚跑到那个工人家里,赔了几十万,才算是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出了这么一件事,工人们都害怕了。有个工人家里有一把存放了好久的猎枪,出事第二天,便将猎枪带去了工地,生怕再有野兽出没。李岩看到了,把这个工人一顿骂,随后命令工人把猎枪放到一边,千万不能走火。工人把猎枪挂到了树上,可过了没多久,另一个工人路过猎枪的时候,刚好一只鸟飞过,不知道是爪子勾到了扳机还是什么其他的情况,猎枪走火了。

意外中枪的,是参与铲坟的工人之一。

工程进度不能因故再拖,开发商再一次用了之前的方式,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之后,开发商把李岩和其他工人叫到办公室里一顿臭骂,告诉他们工程尾款只给一半。走出开发商的办公室,在回工地的路上,工人们起了内讧。没参与铲坟的工人们骂开了那几个要钱不要命的工人,挨骂的自然张口反击,一来二去就动起了手,李岩劝阻,却被一起骂了。推搡间,一辆卡车驶过,两个工人被卷到了车底。

这两个,都是参与铲坟的。

短短几天,四条人命,而且是如此巧合。开发商坐不住了,让李岩带他一起去找之前那位先生。

先生听了李岩介绍的情况,只重复了一句,“迁走几座坟,就得走几个人”,就送客了。任凭开发商承诺六位数的报酬,也都置若罔闻。

事已至此,李岩和他带着的工人,是不可能再继续跟进这个项目了。李岩劝说工人们先回家休息几天,可工人们的行李包裹还在工地,拿不到尾款,再丢了东西,工人们也都不愿意。工人们说,也就一去一回的工夫,绝不多停留。李岩劝说无用,就任由工人们回工地去取行李了。

后来的事情和李岩担心的一样,没人愿意和那幸存的参与铲坟的五个人乘坐同一辆车上山,这五个人就自己开车去了。取完了行李,在下山的路上,车子失控,掉到了山崖下面。

再次见到李岩,是一周之后。这次见他,他苍老了很多。他和我说,那几个工人回去取行李那天,怎么劝阻都没用,他们就像是中邪了一样,一定要上山。而那五个人,是他们自己要开一辆车走的,别人也劝过让他们分散开,让霉运散一散,可他们怎么都不听。最后他们坠崖的地方,就是当时,把那些碎骨抛落的地方。

聊完了这些,李岩和我说,开发商又找了新的工程队去完成剩下的工程,明天他还要再上山一趟去做个交接。我劝他不要去,他告诉我,他现在完全相信了那位先生,前几天又去找过先生,先生说,凑够了九个,这件事就算平息了,不会再有其他的意外。听他这么说,我也放心了一些。

第二天中午,李岩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就快完成工作交接了,忙完就下山。瞎贫了几句,他开玩笑说万一他出意外了,至少有个人知道他在哪儿。听他说的很轻松,我觉得他是信了那先生的话:已经凑够九个人了,估计也不会再出什么事儿。

放下电话,我闲极无聊的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地方台新闻。我刚想换个频道,突然听到了一则消息:

“经医护人员抢救,于一周前在距离我市50公里的某山区发生的交通事故,终于有一名重伤人员成功脱离生命危险。据悉,此次事故是由于驾驶员操作不当所导致,车上共有5名人员,除此名人员重伤昏迷,其余四人全都当场遇难……”

报道里提到的山区,正是李岩他们施工的地方。我连忙拿起手机拨打了李岩的号码,响了几声之后,电话接通了,我也长舒了一口气:

“李岩,回来路上了吧?”

他那边特别嘈杂,估计是又有工作要去施工现场交接。隔了几秒,李岩说话了,

“没呢秋哥,我和訾桐他们吃饭呢,我和你说啊,这山里的空气真好……”

没想到这货还有心思闲聊,我接着嘱咐他:

“早点忙活完赶紧下山吧,吃饭别喝酒啊,还有……”

突然,我停住了,我似乎想起了什么。

李岩和我说过,他长这么大,就认识一个姓訾的。

电话这时候已经挂断了,我再一次拨过去,传来的只是一个机械的声音:

“您呼叫的用户暂时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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