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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以秦王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广陵。晋王广还并州。
晋王广之戮陈五佞也,未知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王仪、御史中丞沈瓘之罪,故得免;及至长安,事并露,乙未,帝暴其过恶,投之边裔,以谢吴、越之人。瑳刻薄贪鄙,忌害才能;仪倾巧侧媚,献二女以求亲昵;瓘险惨苛酷,发言邪谄,故同罪焉。
帝给赐陈叔宝甚厚,数得引见,班同三品;每预宴,恐致伤心,为不奏吴音。
后监守者奏言:“叔宝云,‘既无秩位,每预朝集,愿得一官号。’”
帝曰:“叔宝全无心肝!”
监者又言:“叔宝常醉,罕有醒时。”
帝问:“饮酒几何?”
对曰:“与其子弟日饮一石。”
帝大惊,使节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尔,何以过日!”
帝以陈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为非,乃分置边州,给田业使为生,岁时赐衣服以安全之。
诏以陈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领军任忠皆为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吴兴姚察为秘书丞。上嘉袁宪雅操,下诏,以为江表称首,授昌州刺史。
闻陈散骑常侍袁元友数直言于陈叔宝,擢拜主爵侍郎。谓群臣曰:“平陈之初,我悔不杀任蛮奴。受人荣禄,兼当重寄,不能横尸徇国,乃云无所用力,与弘演纳肝何其远也!”
帝见周罗睺,慰谕之,许以富贵。罗睺垂泣对曰:“臣荷陈氏厚遇,本朝沦亡,无节可纪。得免于死,陛下之赐也,何富贵之敢望!”
贺若弼谓罗睺曰:“闻公郢、汉捉兵,即知扬州可得。王师利涉,果如所量。”
罗睺曰:“若得与公周旋,胜负未可知。”顷之,拜上仪同三司。
先是,陈将羊翔来降,伐陈之役,使为向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在罗睺上。
韩擒虎于朝堂戏之曰:“不知机变,乃立在羊翔之下,能无愧乎!”
罗睺曰:“昔在江南,久承令问,谓公天下节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
帝之责陈君臣也,陈叔文独欣然有得色。既而复上表自陈:“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异常例!”帝虽嫌其不忠,而欲怀柔江表,乃授叔文开府仪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初,陈散骑常侍韦鼎聘于周,遇帝而异之,谓帝曰:“公当大贵,贵则天下一家,岁一周天,老夫当委质于公。”及至德之初,鼎为大府卿,尽卖田宅,大匠卿毛彪问其故,鼎曰:“江东王气,尽于此矣!吾与尔当葬长安。”及陈平,上召鼎为上仪同三司。鼎,叡之孙也。
壬戌,诏曰:
“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专行。禁卫九重之余,镇守四方之外,戎旅军器,皆宜停罢。世路既夷,群方无事,武力之子,俱可学经;民间甲仗,悉皆除毁。颁告天下,咸悉此意。”
贺若弼撰其所画策上之,谓为《御授平陈七策》。帝弗省,曰:“公欲发扬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载家传。”
弼位望隆重,兄弟并封郡公,为刺史、列将,家之珍玩,不可胜计,婢妾曳罗绮者数百,时人荣之。
其后突厥来朝,上谓之曰:“汝闻江南有陈国天子乎?”
对曰:“闻之。”
上命左右引突厥诣韩擒虎前曰:“此是执得陈国天子者。”擒虎厉色顾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视。
左卫将军庞晃等短高颎于上,上怒,皆黜之,亲礼逾密。因谓颎曰:“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初,颎父宾为独孤信僚佐,赐姓独孤氏,故上常呼为独孤而不名。
乐安公元谐,性豪侠,有气调。少与上同学,甚相爱,及即位,累历显仕。谐好排诋,不能取媚左右。与上柱国王谊善,谊诛,上稍疏忌之。
或告谐与从父弟上开府仪同三司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祈绪等谋反,下有司按验,奏:“谐谋令祈绪勒党项兵断巴、蜀。又,谐尝与滂同谒上,谐私谓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贼也。’因令滂望气,滂曰:‘彼云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云。’”上大怒,谐、滂、鸾、绪并伏诛。
闰月己卯,以吏部尚书苏威为右仆射。六月乙丑,以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朝野皆请封禅,秋七月丙午,诏曰:“岂可命一将军除一小国,遐迩注意,便谓太平。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虚言而干上帝,非朕攸闻。而今而后,言及封禅,宜即禁绝。”
左卫大将军广平王雄,贵宠特盛,与高颎、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雄宽容下士,朝野倾属,上恶其得众,阴忌之,不欲其典兵马;八月壬戌,以雄为司空,实夺之权。雄既无职务,乃杜门不通宾客。
帝践阼之初,柱国沛公郑译请修正雅乐,诏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议之,积年不决。
译言:“古乐十二律,旋相为宫,各用七声,世莫能通。”译因龟兹人苏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为十二均、八十四调,以校太乐所奏,例皆乖越。译又于七音之外更立一声,谓之应声,作书宣示朝廷。与邳公世子苏夔议累黍定律。
时人以音律久无通者,非译、夔一朝可定。帝素不悦学,而牛弘不精音律,何妥自耻宿儒反不逮译等,常欲沮坏其事,乃立议,非十二律旋相为宫及七调,竞为异议,各立朋党;或欲令各造乐,待成,择其善者而从之。
妥恐乐成善恶易见,乃请帝张乐试之,先白帝云:“黄钟象人君之德。”
及奏黄钟之调,帝曰:“滔滔和雅,甚与我心会。”妥因奏止用黄钟一宫,不假余律。帝悦,从之。
时又有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译等为黄钟调成,奏之,帝召问宝常,宝常曰:“此亡国之音也。”帝不悦。
宝常请以水尺为律,以调乐器,上从之。宝常造诸乐器,其声率下郑译调二律,损益乐器,不可胜纪。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善声者多排毁之。苏夔尤忌宝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乐者皆附之而短宝常,宝常乐竟为威所抑,寝不行。
及平陈,获宋、齐旧乐器,并江左乐工,帝令廷奏之,叹曰:“此华夏正声也。”乃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十四调,宾祭用之。仍诏太常置清商署以掌之。
时天下既一,异代器物,皆集乐府。牛弘奏:“中国旧音多在江左。前克荆州得梁乐,今平蒋州又得陈乐。史传相承以为合古,请加修缉以备雅乐。其后魏之乐及后周所用,杂有边裔之声,皆不可用,请悉停之。”冬十二月,诏弘与许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参定雅乐。世基,荔之子也。
己巳,以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安集岭南,给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为帐内,陈桂州刺史钱季卿等皆诣法尚降。定州刺史吕子廓,据山洞,不受命,法尚击斩之。
以驾部侍郎狄道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州俗畏疫,一人病疫,阖家避之,病者多死。公义命皆舆置己之听事,暑月,病人或至数百,厅廊皆满。公义设榻,昼夜处其间,以秩禄具医药,身自省问。
病者既愈,乃召其亲戚谕之曰:“死生有命,岂能相染!若相染者,吾死久矣。”皆惭谢而去。
其后人有病者,争就使君,其家亲戚固留养之,始相慈爱,风俗遂变。
后迁牟州刺史,下车,先至狱中露坐,亲自验问。十余日间,决遣咸尽,方还厅事受领新讼。事皆立决;若有未尽,必须禁者,公义即宿听事,终不还。
或谏曰:“公事有程,使君何自苦!”
公义曰:“刺史无德,不能使民无讼,岂可禁人在狱而安寝于家乎!”罪人闻之,咸自款服。
后有讼者,乡闾父老遽晓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劳使君!”讼者多两让而止。
【原文华译】
1 皇帝杨坚任命秦王杨俊为扬州总管四十四州诸军事,镇守广陵。晋王杨广回并州。
晋王杨广诛杀陈国五佞(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徐析、暨慧景五个佞臣)时,还不知道都官尚书孔范,散骑常侍王瑳、王仪,御史中丞沈瓘的罪行,所以他们得以免死。等到了长安,事情都暴露,四月二日,皇帝杨坚公布他们的罪状,流放边疆,以向吴、越人民谢罪。王瑳刻薄贪鄙,嫉妒陷害有才能的人;王仪颂巧侧媚,献上自己两个女儿以求亲昵;沈瓘险惨苛酷,说话邪恶谄媚,所以同罪。
皇帝杨坚给陈叔宝赏赐甚厚,数次引见,让他站在三品官员班列;每次参加宴会,怕引致他伤心,不奏吴地音乐。后来,监守者奏言:“陈叔宝说:‘既没有品秩爵位,又要经常参加朝会,希望能得到一个官号。’”
杨坚说:“陈叔宝全无心肝!”
监守者又说:“陈叔宝常醉,罕有醒时。”
杨坚问:“饮酒几何?”
回答:“与其子弟每天饮一石。”
杨坚大惊,命他节制,既而又说:“让他任性吧,不这样,怎么过日子?”
杨坚因为陈氏子弟既多,担心他们在京城不安分,于是将他们分散安置在边远州郡,给田地以为生,每年赏赐衣服,以安抚保全他们。
皇帝杨坚下诏,任命陈国尚书令江总为上开府仪同三司,仆射袁宪、骠骑萧摩诃、领军任忠皆为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书、吴兴人姚察为秘书丞。杨坚嘉许袁宪的节操,下诏说他是江表第一人,任命为昌州刺史。又听闻陈国散骑常侍袁元友数次直言于陈叔宝,拜为主爵侍郎。
杨坚对群臣说:“平陈之初,我后悔没有杀任忠。他受人荣禄,又身担重寄,不能横尸殉国,还说自己无所用力,比起弘演剖腹,把君王的肝脏纳入自己腹中,相差何其远也!”
【柏杨注】
中国帝王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如何使部属效忠。任忠已经尽了自己的职责,但他无力挽回大局。杨坚之所以恨任忠不死,只是希望自己的部属不要效法任忠,而要效法弘演。
皇帝杨坚接见故陈国大将周罗睺,慰抚晓谕他,许诺给他富贵。周罗睺垂泣回答说:“臣荷陈氏厚遇,本朝沦亡,没有什么节操可以记录下来的。得免于死,已经是陛下的恩赐,哪敢期望富贵?”
贺若弼对周罗睺说:“我听说你在郢、汉掌兵,就知道扬州可得。王师南下,果然如我所料。”
周罗睺说:“我如果与您交战,胜负还未可知。”不久,拜为上仪同三司。
之前,陈将羊翔来降,伐陈之役,派他为向导,位至上开府仪同三司,班次在周罗睺之上。
韩擒虎在朝堂戏言说:“不知机变,于是立在羊翔之下,能不羞愧吗?”
周罗睺说:“当初在江南,久闻您的美誉,说您是天下节士;今日所言,让人大失所望。”韩擒虎面有愧色。
皇帝杨坚每次责备陈国君臣时,唯独陈叔文总是欣然,面有得意之色。既而又上表自陈,说:“当初在巴州,已经先送款归附,乞请陛下了解这个情况,给我特殊待遇!”杨坚虽然嫌他不忠,但是想要怀柔江表,于是加授陈叔文为开府仪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当初,陈国散骑常侍韦鼎出使北周,遇到杨坚,大为惊异,对他说:“公当贵,贵则天下一家,十二年后,老夫当投奔于公。”等到至德初年,韦鼎为大府卿,尽卖田宅,大匠卿毛彪问他缘故,韦鼎说:“江东王气,尽于此矣!我与你当葬在长安。”等到陈国平定,杨坚召韦鼎为上仪同三司。韦鼎,是韦叡的孙子。
四月二十九日,杨坚下诏说:
“如今率土大同,天生万物,都应该顺适他们的天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都应沐浴在道德之中,家家自修,人人克制。兵可以立威,但不可不停止,刑罚可以帮助教化,但不可专靠刑罚。除了宫廷禁卫军和镇守四方的边防部队之外,戎旅军器,全部停罢。社会秩序既然安定,边疆也平安无事,军官子弟,都可学习儒经;民间盔甲武器,全部销毁。颁告天下,让大家都知道这个意思。”
贺若弼把他的所有作战计划撰写下来,上呈皇帝,称为《御授平陈七策》。皇帝杨坚看都不看,说:“你要为我扬名,我不求名;你可以放在自己家里,做自己的家传。”
贺若弼位高望重,兄弟都封郡公,为刺史、列将,家中珍玩,不可胜计,婢妾穿罗绮者有数百人,时人都以他家为尊荣。其后突厥来朝,皇帝杨坚对突厥使者说:“你听说过江南有陈国天子吗?”
回答说:“听说过。”
杨坚命左右引突厥使者到韩擒虎跟前,说:“这就是擒得陈国天子的人。”韩擒虎厉色瞪着他,突厥使者惶恐,不敢仰视。
左卫将军庞晃等在杨坚面前说高颎坏话,杨坚怒,将他们全部罢黜,对高颎更加亲密礼遇。杨坚对高颎说:“独孤公,就是一面镜子,每被磨莹,更加皎然明鉴。”当初,高颎的父亲高宾为独孤信的僚佐,赐姓独孤氏,所以杨坚常呼高颎为独孤,而不说他的名字。
2 乐安公元谐,性格豪侠,有气度。少年时与杨坚是同学,非常相亲相爱,杨坚即位之后,元谐一路都是显赫官职。元谐说话刻薄,喜欢攻击他人,不能取媚于皇帝左右近臣。元谐与上柱国王谊友善,王谊被诛,杨坚对他稍微疏远猜忌。
有人告发说,元谐与堂弟、上开府仪同三司元滂、临泽侯田鸾、上仪同三司祁绪等谋反,交付有司案验,调查结果说:“元谐密谋令祁绪率党项兵截断巴、蜀。又,元谐曾经与元滂一起谒见皇帝,元谐私底下对元滂说:‘我是主人,殿上坐着的那位,是一个贼而已。’然后又令元滂望气,元滂说:‘他(杨坚)的云气,就像一只蹲狗走鹿,不如我辈有福德。’”杨坚大怒,元谐、元滂、田鸾、祁绪都伏诛。
3 闰四月七日,皇帝杨坚任命吏部尚书苏威为右仆射。
六月三日,任命荆州总管杨素为纳言。
4 朝野都请封禅,秋,七月十五日,皇帝下诏说:“岂可命一将军除一小国,引起远近人们的注意,便自以为天下太平。一点微薄的品德就敢去泰山封禅,用一些虚言去骚扰上帝,这不是朕敢听闻的。从今以后,所谓封禅的言论,一概禁止。”
5 左卫大将军、广平王杨雄,贵宠特盛,与高颎、虞庆则、苏威称为四贵。杨雄宽容下士,朝野倾心,杨坚厌恶他能得人心,内心猜忌他,不想要让他掌兵权;八月一日,以杨雄为司空,夺了他的实权。杨雄既无职务,于是杜门不通宾客。
6 杨坚即位之初,柱国沛公郑译请修正雅乐,杨坚下诏,命太常卿牛弘、国子祭酒辛彦之、博士何妥等商议,多年没有决议。郑译说:“古乐十二律,旋相为宫,各用七声,世人没有能懂的。”郑译因为龟兹人苏祗婆善弹琵琶,得到他的方法,推演为十二均、八十四调,用来校正太乐所奏的曲谱,发现很多错误。郑译又于七音之外再加一声,称为应声,作乐书宣示朝廷。与邳公世子苏夔议定“累黍定律”。
当时已经很久没有人能通音律了,也不是郑译、苏夔一天就能议定的。皇帝杨坚一向不爱学习,而牛弘不精音律,何妥耻于自己是宿儒,却反而不如郑译,总是想破坏他们的事,让他们干不成。于是立议,反对将十二律旋相为宫及七调,大家竞为异议,各立朋党。于是有人建议,让他们各自造乐,等他们弄成之后,看谁的好就用谁的。
何妥担心乐成之后,谁好谁坏一目了然,对自己不利,于是建议皇帝演奏试听,先报告皇帝说:“黄钟之声,象征人君之德。”等演奏到黄钟之调,杨坚说:“滔滔和雅,很与我心灵相通。”何妥乘势上奏说,只用黄钟一宫,不用其他。皇帝喜悦,听从。
当时又有乐工万宝常,精通钟律。郑译等人的黄钟调编成,演奏,皇帝召问万宝常,万宝常说:“这是亡国之音。”皇帝不悦。
万宝常请以水尺为调音标准,以调乐器,皇帝听从。万宝常制造诸乐器,其声率比郑译所造调低二律,又大量增减乐器,不可胜记。其声雅淡,不为时人所好,太常府懂音乐的人大多排挤诋毁他。苏夔尤其忌恨万宝常,苏夔的父亲苏威正掌权用事,所以凡是谈论音乐的人,都附和他而批评万宝常,万宝常的音乐竟被苏威压制,搁置不用。
等到平定陈国,缴获刘宋、南齐的旧乐器,以及江南乐工,皇帝杨坚令他们当庭演奏,叹息说:“这才是华夏正声。”于是调五音为五夏、二舞、登歌、房内等十四调,在接待国宾及祭祀时演奏。皇帝杨坚仍下诏,命太常设置清商署以执掌音乐。
当时天下既已统一,历代器物,都集中在乐府。牛弘上奏:“中国旧音多在江东。之前克荆州得梁乐,如今平蒋州又得陈乐。历代传承,可以与古音相合,请加以修缉,以备雅乐。其后魏及后周所用音乐,都杂有边裔之声,都不可用,请全部停止。”
冬,十二月,皇帝下诏,命牛弘与许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参订雅乐。
虞世基,是虞荔之子。
7 十二月十日,皇帝杨坚任命黄州总管周法尚为永州总管,安集岭南,给黄州兵三千五百人为帐内,陈国桂州刺史钱季卿等都到周法尚处投降。定州刺史吕子廓,占据山洞,不受命,周法尚击破并斩杀了他。
8 皇帝杨坚任命驾部侍郎、狄道人辛公义为岷州刺史。岷州风俗,畏惧疫病,一人病疫,全家躲避,病者多死。辛公义下令,全部用担架抬到自己的听事厅,当时是夏天,病人多到数百人,大厅、走廊里病人全部停满。辛公义设一卧榻,昼夜相处其间,以自己的俸禄求医买药,亲自省问。
病者既愈,辛公义就召其亲戚晓谕他们说:“死生有命,怎么会传染!如果传染,我早就死了。”众人都惭愧感谢而去。其后再有人生病,都争着要去找辛使君,其家亲戚则坚决要把他留在家里养病,于是相互慈爱,风俗改变。
辛公义其后迁任牟州刺史,下车伊始,先到狱中露天而坐,亲自验问。十几天时间,全部判决完成,才回到听事厅,接受新的诉讼。案件都立刻判决。如果有不能结案,必须关押的,辛公义就住宿在听事厅,不回家。
有人进谏说:“公事有程序,使君何必苦了自己!”
辛公义说:“刺史无德,不能使人民没有诉讼,岂能再把人关在狱中,而自己安寝于家呢!”罪人听闻,都自己老实交代。
后来再有来诉讼的,乡闾父老就晓谕他说:“这种小事,何忍去麻烦使君!”讼者多相互忍让,不再打官司了。
【学以致用】
这一段,显示不同人的价值观
有胜利方隋朝的,也有失败方陈国的
这里面隋朝杨坚的价值观,与辛公义的价值观可对比着看
1,杨坚的价值观,给人的感觉,是停留在表面功夫,有形无神。
时又有乐工万宝常,妙达钟律。译等为黄钟调成,奏之,帝召问宝常,宝常曰:“此亡国之音也。”帝不悦。
这里面有两个重要启示:
一个是关于音乐的重要性
在《吕氏春秋》卷五仲夏纪里面有四篇文章,《大乐》《侈月》《适音》《古乐》,卷六季夏纪里面有《音律》《音初》《制乐》《明理》,这里面就强调了音乐与国家治理有相当重要的关系
好的音乐一定来自于和谐,和谐,往小的讲,就是听起来五臓六腑很舒服,很舒适,很安宁。 往大的讲,就是天下太平,万物和谐共生,百姓认可国家的治理制度,愿意接受领导的教化。这是国家制定雅乐的前提和标准
但是,杨坚把亡国之音认定为雅乐
就好比,一个得病的人(只是未表现出来),把正常人觉得不正常的现象,当作是正常的。但他自己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就算别人提醒了,他也不认。
像万宝常就提醒了杨坚,杨坚不高兴了。
二是杨坚不相信专业人士的智慧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很多创始人有这种人性特征
杨坚开始起事时,听了李德林的建议,李德林很有政治高度,给了两个专业性的决策,杨坚是得了很大好处的
可后面当了老大,南北也统一了,觉得自己很厉害了,李德林这类人可能靠边站了
万宝常这类音乐领域专家的意见,也不怎么听了。
这是一个很小的行为,但人性动机来看,它会影响到方方面面,最大的表现在于公司倒闭。
这个现象在当下企业领域也一样, 创始人在创业之初极其困难的时候找到某位专家老师建议,获得起死回生的方案指导,同时,在公司扩张的时候,大部分的创始人就会飘,觉得之前的这个顾问价值好像可有可无了,于是不听了,请对方撤出,最后呢,走岔了路,钱花了,也没得机会修正了。
这不是杨坚或某一个老板个人的问题,而是一类人的问题,只要不注意,我们都可能犯这样的毛病。
2,辛公义的价值观,与实际行动相结合
辛公义在处理病人的态度与原则,其实与处理诉讼的态度和原则一致
用儒家的话来讲,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用心学的话来讲,就是致良知,有了致良知(道、或者说神),方法,策略(形)就可以千变万化,都是在实事求是的解决问题。
遇到问题,真心的去解决问题,这就是实干精神,也是修行。
3, 对于辛公义的故事,多延伸一点思考
如果从组织的角度来看,这不能仅用“道德”来约束或者教化
而是应该从治理手段入手
比如,提高教育认知,加强医疗卫生的科普,加强法治教育的科普以及机制建设。让人们懂法,有法可依、有法必依。
毕竟,道德,只对讲道德的人有用,对于不讲道德的人来讲,仅是个摆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