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过,境不迁

今天有点特殊情况,没有下去晨跑。一大早,儿子起床从他房间直奔进我的房间,一个大大的拥抱之后,说:“妈妈你看,照片上的你还跟现在一样漂亮,爸爸就变了点,戴眼镜了。”

还没等我开口回答,先生从洗手间出来了,儿子又把刚才的话重复说给他爸爸听了一遍。

“儿子,哄你妈开心是不?二十年了,你妈还跟以前一模一样?”说完,先生仔仔细细地看看我,又对比了照片,接着带着坏笑地说,“傻儿子,什么眼光,你妈现在比照片上更好看了。”

“就是嘛,你看,妈妈,你跟年轻时一样美,在我心目中你是最美的!”儿子一本正经地说。

“就是就是,在我心目中,你妈也是最美的。咱俩同感,儿子!”

“你爷俩串通好的吗?有什么企图吗?一大早起来就这样一唱一和地哄我开心?”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是我还是很愉悦。人总是特别喜欢听好话,哪怕明知道这话是假的。

婚纱照一直静静地挂在房间的侧面墙上,一抬眼就可以看见。二十年来,除了搬家,照片换了个地方,其他时间就一直静静地挂在墙上,好像有它,又好像无它。每天抬眼看它,经意?不经意?说不清楚。经不经意,它就静静地挂在那里。

二十年过去了,照片依旧是当初的样子,干净,明亮。照片上,两个年轻人穿着雪白的婚纱,手捧一束鲜花,并肩蹲坐着,微笑着注视前方,斑驳的阳光透过丛林洒在大地上。

虽然现在也不老,但那时是真正地年轻,皮肤中,眉眼中,每一种神情中都透露出隐藏不了的活力!

先生说,我给不了你华丽的结婚仪式,咱们去照一套婚纱照以示纪念吧。于是,我们来到了当时经营得非常红火的婚纱影楼------诺曼地。

从来不知道艺术照是怎么拍摄的我们在拍照前两天都没有洗头。我说头发很脏要洗洗,先生却装作很懂似地说在我们拍摄之前他们会帮我们把头发洗干净的(他居然以为影楼还做发廊的业务)。我信了他,结果来到影楼一坐下,化妆师就开始给我们化妆,我硬是顶着一头自己觉得很油腻的头发坚持了整整一天。还好摄影师帮我设计了一顶假发戴着。

女孩子化妆总是要很长时间的,先生很快准备好了,坐在一边静静地等我。那天不凑巧,先先上火,舌头烂了,痛得话都说不清楚。因此他只能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化妆师帮我化妆静静地欣赏我,想跟我搭讪几句,还没开口,口水已经先行掉下来了。

各种涂抹,各种粘贴,各种佩戴,终于完成了。我还没有觉得很兴奋,化妆师却大叫起来:“大家过来看,我今天又画了一位美女了!真美女!”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血一下子涌到脸上。再看看镜子中的自己,哪是自己?这不是电视上电影上画报上常出现的电影明星形象吗?厚厚的粉底,扑得快要溢出来的干粉,长长的假睫毛,艳红的双唇,我觉得我好像戴着一张他人的面具。

我有些不适应,化妆师却说:“这就是你啊,这就是真实的你,相信自己就是这么美。”

先生仔仔细细看看我,悄悄地用他那表达不清的话语说:“咱俩走在一起别人会不会以为你是傍大款哪?”

“是啊是啊,我就是傍你这个大款的。”我也悄悄地在他耳边说。然后我俩哈哈大笑起来,却怎么觉得满脸都像是打了玻尿酸一样僵硬。

“别笑,别把粉抖掉了!”我忍不住玩笑了一句。

前面都是序曲,真正的拍摄将近中午才进行。

只记得拍内景的摄影师瘦瘦高高的,其他印象都模糊了。但拍摄外景的赵老师却一直让我记忆犹新。他应该也就二十多岁吧,个子不高,虽然是男的,但扎着一条长长的马尾辫。他的嘴巴仿佛拥有魔力,拍摄任何一个镜头他都会想出一个场景并且用动听的语言把它描绘出来,让你在心中勾画出一幅幅美好的画面。在彼此还沉浸在动人的画面中时,他已经拍摄完了一幅又一幅的作品,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记得在拍摄一个拉手的场景时,赵老师说:“这是一双秀美的手,修长,柔软;这是一双勤劳的手,帮你洗衣,帮你作饭;这是一双富有魔力的手,在你成功时为你鼓掌,在你失意时为你抚平创伤。陈先生,这是你太太的手,这一生,她将用这双手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你。”

“这是一双有力的手,这是一双创造财富的手,这双手能帮你遮风,能帮你挡雨,陈太太,这是你先生的手,这一生,他将用这双手为你擎起一片天,为你辟出一片地,拉手吧,一起向前走!”

摄影师赵老师的话还没说完,我们已经四目相望,含情脉脉了。一伸手,照片便定格在快要溢出来的情感里了。这哪里只是摄影师,这简直就是一位诗人!

在仙湖植物园进行外景拍摄时,摄影师让我换上了一套鹅黄色的无袖长裙,和着暖暖的夕阳,我侧坐在一块从远古运过来的石头上,一低头,微微一笑,总觉得自己好像是欧洲皇室里的公主。可是摄影师总是觉得不够满意,于是他顺手从山边采下一片蕨菜的叶子,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插在我的头上,像一片羽毛,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和谐中又带着一丝丝俏皮,照片仿佛定格在中世纪的欧洲。

……

从早到晚,我和先生一直处在各种不同的场景中,直到晚上六点多,光线已经不适合拍摄了,摄影师才停下他那咔咔闪着光的镜头。

我俩也早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共同感叹:幸福着做了整整一天假人!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照片依旧鲜亮如初;二十年间,一代人已经出生;二十年里,经历了无数的风风雨雨;二十年过去了,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再过二十年,希望一切依然还是原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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