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庆祥是我的老板,他死了。
1 董事长跳楼
他是7月10日 14:20跳楼自杀的,当天14:45警察就来公司调查。
刑警支队的方队长带着两位警员看过现场后,来到公司一楼的会客室。
我和负责生产的赵宗接待的。
“说说什么情况吧?”方队开门见山。
我和赵宗对视一眼。
“我来说吧。”我看着赵宗说。
“好。”
“公司7月8日召开股东大会,去年重资收购的一家公司出现了严重亏损,董事们要求张董事长给出解释,并保证今年分红上涨10%,否则就罢免他。按照公司目前的经营情况,肯定达不成。更严重的是,公司根本没钱了,账面上的流动资金800万左右,一个月都撑不住。”我把情况大概说明了一下。
“就为了这个跳楼自杀?纵横商场三十多年的老江湖还面对不了这个事?张庆祥跳楼时,你在现场吗?”看来,方队不信我说的,最起码不是完全相信。
“我和赵总都在。”我转头看了一眼赵宗。
赵宗点点头。
“据我所知,你们公司的初创元老有四人,还有一位是谁?”方队四周看了看。“有人说,他从7月8日股东大会后就没有出现过,今天张庆祥跳楼他也不在现场。”显然,警方做了调查。
我们公司叫“”任平生科技有限公司”,取自苏轼的《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中的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主营日化用品。
公司创始人为四个大学同学,张庆祥出资最多,就是现在的董事长。赵宗为正产负责人,我是销售负责人,还有一个就是方队口中“消失”的肖栋梁,负责后勤,还包括公司内的一些“脏活”。
肖栋梁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他也死了。
2 肖栋梁之死
那天开完董事会,我们四个人留在最后。
肖栋梁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扔在张庆祥面前。
“从公司成立到今天,我干了多少活,不说了。今年我要分红两千万,我儿子要去美国,我欠了一千万的赌债,给不了,别怪兄弟翻脸。”肖栋梁就是这样的人,直截了当,脾气暴躁,最致命的就是好赌,每个月都要去澳门玩几天。
“今年公司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别说两千万,两百万都没有!”张庆祥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桌上的那叠纸。
“你什么意思?”张庆祥忽然站了起来,指着肖栋梁。
“不让我活,大家都别活了。”肖栋梁怒不可遏。
我和赵宗接过那叠纸,上面记录了肖栋梁做的“脏活”。
恶意收购、威胁、绑架是频繁出现的字眼。甚至还有制造车祸,消失之类扎眼的字。
“这些都是你张大董事长安排我做的,我都有录音,大不了鱼死网破,谁都别想好……”
一家公司的成长免不了会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尤其像我们仅仅成立四年就成了东部地区最大的日化公司,纳税长期居本市前三位。但是没想到,肖栋梁还留有一手。
我和赵总也很气愤,我们俩都负责具体的公司业务,对这些事参与不多,不过一些重大事情我们也要表态。比如去年收购的
“肖总,你这样确实过分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没等我说完,肖栋梁抢过话:“认识那么年又怎么样,你俩就是牛马,就只知道干活,你知道他背着我们干了什么事吗,他……”
“住口!”张庆祥暴跳起来,冲上去和肖栋梁打在一起。
张庆祥58岁,肖栋梁56岁,虽说肖栋梁年轻两岁,人也更精神,此刻却被张庆祥压在身下掐住了脖子。张庆祥手脚并用,朝张庆祥的或推、或踢、或顶。
我和赵宗互相看着,口型同时显示为“杀肖”。
最后,肖栋梁死了。
我们三个人也累的躺在了地上。
肖栋梁睁着双眼,死不瞑目。
回想起我们一起创业的时候多么有激情啊,大家互相关心,亲如兄弟,饿了就煮方便面,困了就在办公室打地铺,醒了接着干,有点小成绩就吃烧烤喝啤酒庆祝。
现在却为了钱,兄弟反目。
人是金钱的奴仆!
3 愤怒的方队
公司这条船已经摇摇欲坠,现在又出了人命。
我和赵宗领着方队他们去了顶楼会议室,肖栋梁此刻还躺在里面。
自从出事后,这间会议室就封上了,里面的冷气打到最低。
当时,张庆祥说:“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的兄弟,等公司的事处理完了,再让老肖入土为安。”
门打开,冷气扑面而来,里面夹杂着臭味,令人作呕。
我指了下,躺在地上的肖栋梁,方队他们满脸疑惑,快步走过去。
越靠近尸臭味越重,即便捂着鼻子,也是无处不在。
方队确认过尸体后,迅速做出了安排。
“小李联系法医,小吴封锁现场,现场的人都不可以离开。”说着他拿出电话,走出了会议室,相必他是向上级汇报去了。
法医取证后,肖栋梁被装进了尸袋,拉走了。
我和赵宗也被带去了警局,说是协助调查。
到了警局,方队指着我俩,“你们好大的胆子,杀了人还那么淡定。”
“方队,说话要有证据,谁杀人了?”一值没说话的赵宗开口了。
“肖栋梁是怎么死的,你最好交代清楚。”
我把张庆祥怎么杀死肖栋梁的情景给方队说了一遍,当然略去了我和赵宗上手的事。全程我俩就是看客。
“张庆祥杀死肖栋梁,我们没有出手阻拦,也没有上手帮助,应该不犯法吧?”我看着方队,反问道。,“我们属于没有作为义务的见死不救,不构成犯罪。”
“好,那就等法医的鉴定结果。”方队说完出去了。
六个小时后,方队一行人又来到咨询室。
“法医鉴定结果显示尸体上没有与两位相关的信息。现在张庆祥死了,是死无对证。那我们谈下张庆祥怎么死的。”
4 跳楼
张庆祥为什么跳楼自杀,原因已经很明显了。
如果说公司经营失败和“脏霍”曝光还可以让他苟延残喘,但杀人一事就注定了他的死亡。
这就是为什么我和赵宗要帮他杀肖栋梁的原因。
可以说肖栋梁的死也吹响了张庆祥的死亡号角。
我把杀死肖栋梁一值到张庆祥跳楼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告诉了方队。
那天,我们三人躺在肖栋梁的尸体旁边,回忆一起创业、回忆一起走到今天的种种,三人抱头痛哭。
最后,张庆祥说,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7月10下午1点在公司大楼天台见,他会把公司的运行做重新安排,争取起死回生。
为什么选在天台,是因为我们四人的习惯或是约定吧。
创业之出,特别不顺利的时候,四人就会站在天台上,大声的宣泄,后来顺利的时候,也来天台庆祝。好像在天台就会感觉无拘无束,可以肆意发泄情绪。
为此,张庆祥还在天台一角修建了凉亭,取名“兄弟亭”。
没想到,他就是从“兄弟亭”跳下去的。
“他跳下去之前和你有过交谈,你们当时说了什么?他接了一同电话,为什么接完,他就跳了?”方队看过天台的视频录像。
天台的视频录像是公司的机密,只有我们四人可以看。
“是的”,我不能隐瞒了,但是警方只能看到我们有交谈,却无从知道谈话内容。
“当时,张庆祥说他尽力了,股东不再相信他,银行也无法贷款出来,最恼火的是,收购的公司明明效益很好,却亏了两百多亿,亏在什么地方,还没有查出来。”我表现的痛心疾首,“我安慰他,还有机会,那通电话,我猜测是他受到了某个人的威胁,当时他说,‘是不是我死了,你可以放过我的家人?’”
“你知道打电话的是谁吗?”方队急切的问我。
“不知道,当时张庆祥没有说,我想可能是生意上得罪的人。”我只能回答不知道。
“又是一个死无对证,这案子办得太憋屈了”,方队点根烟,无奈的说到:“你们公司申请破产了,你们回去吧。”
5 谈赵宗
半年后,一家新公司在城南工业区成立了,主营日化用品。
是的,我是这家新公司的董事长。
我接手了任平生的所有客户和业务,一跃成为本市最大的日用化工公司。
现在公司运行顺利,还被评为“市十佳公司”“优秀雇主”。
但,我知道,还有一件事没有处理好,确切的说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心腹大患。
赵宗。
赵宗是不主动追求名利、不算计的人,可正是他这样的性格,反而更能看清事态的发展,这应该就是“旁观者清”。
我是螳螂,他就是黄雀,好在他没有攻击性。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去找了他。现在他和他母亲住在一起,老婆孩子都让他送到国外了。
赵宗家是农村的,小时候家里穷,父亲在小煤窑挖煤,母亲一个人在家照顾他姐弟三人。他10岁那年,小煤窑塌方,他父亲在里面没救出来。母亲在家养猪、在建筑工地干活养活他们姐弟三人。
所以,赵宗对他母亲极好。只是母亲不愿意去国外,他就留下来陪着。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布的局?”赵宗端着茶杯。
“知道这些对你、我都没好处”,其实主要是对我没好处。
“商场如战场,你放心,这把年纪了,我不会再进入任何战场了”。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
我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我请你洗澡。”我站了起来。
“你还是这么的小心啊。”赵宗大笑起来。
洗澡是我能想到最保险的方式了,大家坦诚相见。
6 真相
事情要从去年收购说起,收购的公司叫通元科技,也是做日化品的,创始人叫张通,是公务员,他老婆跟一位台湾客户私奔,他就下海经商了,他有一个女儿张元,现在是通元科技的负责人。
通元是我们的供应商,我和张通见过几次面,很聊得来。
公司的一些机密我会无意识的透露给他,这样一来二去,他就成了任平生最大的供应商。
我提出收购通元,并竭力促成此事。
董事们看到通元的财务报表眼都直了,最后张庆祥拍板,以120亿收购通元。
你知道的,通元哪里值120亿,我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抽干任平生的资金。
董事们鼠目寸光,看到账上没钱了,张庆祥的压力就来了。
你记不记得,总是有人约肖栋梁去澳门,为了这个事我花了两千万。
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也是没办法。
收购三个月后,通元开始亏钱,通元是独立运行,一方面转移收益,一方面任平生不断输血,目的就是拖垮任平生。
任平生以更新换代为由,大量采购,客户回款故意拖延。公司没钱,却要大量投入,最是致命。
张通的死,是我始料未及的。原本的计划是通元被收购后,张通就做个副总,悄无声息的拿钱就行了。
可是他偏偏不愿意看到通元亏损,认为董事长针对通元,大闹董事会,说是掌握了任平生的财务数据,要公注于众。
三天后,他在高架上出了车祸,最后连尸体都拼不完整。
张通的死,对张元刺激很大,相依为命的父女,换谁也受不了。
为了不再节外生枝,我答应她三件事:
1.为他父亲报仇;
2.通元由她负责;
3.让她亲手解决她母亲的事。
还有第三件没有完成。
于是,事情像我预料的一样顺利,通元持续的“亏钱”,大有越亏越多之势,同时肖栋梁也是越亏越多。
我知道该收网了。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7月8日到7月10日这三天,你做了什么,为什么张庆祥回天乏术?”赵宗的脸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热的。
“那三天,还差点让他翻盘,他以公司为抵押,要贷款一亿,你知道的任平生虽说账上没钱,但固定资产可是不少。好在董事会没通过。为此我又花了三千万。”
“张庆祥最后一通电话也是你安排的?”赵宗一幅不可置信的表情。
“是我安排的,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让人假装绑架了他的老婆孩子,并拍了视频发给他,其实他仔细看是能看出那根本不是他的家人,只可惜当时他已经万念俱灰,最后就几个陌生人把他‘推下楼’。”
“为什么?”
“我不能给自己树敌太多。”
“你也知道自己丧心病狂!”
“老赵,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毫无隐瞒都告诉你了。嫂子和孩子都在国外,你也去国外吧,每年会有一亿进入你的账户,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我帮你照顾。”我坦白自己的想法。
“你用我母亲威胁我?”
“哪有威胁?第一:我们俩还要斗下去吗?第二:今天讲的这些话,都是我胡编的,没有证据。第三:母亲不愿意出国,嫂子和孩子都在国外,也不合适。”
一周后,赵宗坐上了出国的飞机。
我给母亲家请了保姆,重新装了摄像头和监听器,每周都会去请安,真正做到了比对我生亲母亲还要好。
赵宗还是悬在我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