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派祥和。
楼里的姑婶们坐在沙发上谈孩子的教育问题,时不时叹气,再被别人打断、安慰。小妮从房间的一边像一头小河马一样张着嘴冲到我怀里。张姐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我身边,忙不迭地朝我道歉,又宠溺得摸了摸小妮的头,轻声责怪了两句。身边的闺蜜们也纷纷摸了摸小妮的头,夸她可爱。
是了,今天楼里的住户们来我家喝下午茶,阳光透过飘窗映在众人脸上,真真是一派祥和啊。
而我,却在脑子里以最快的速度做着艰难的决定。
四个人,我只能留四个人。包括我自己。
一秒钟前,我脑子里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意,寒凉刺骨。那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屋子里的人,乃至整个楼里的人都会死掉。而楼下那个罐子里,顶多可以塞下四个人进去躲避。
自从我住进这栋楼后,我就在地下室里挖了一个密室。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个巨型的罐子。罐子里每个月都会被我放入新鲜的食物和水源。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躲避什么。只知道是有一天,一个想法突然钻进我的脑子里,秉着未雨绸缪的态度落实了下去。
来不及细想,我已做出决定。我突然站起来催促屋子里的人回家,我没有说原因,但是大家从来未见过我有如此郑重的神情,纷纷吓了一跳。张姐离得我最近,露出担忧的表情,试图询问。我只冲着众人深深地鞠了一躬,哽咽地说了一句,“对不起”。见无人动弹,我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喊出口。“你们快走啊!”
这时,大家才回过神,许是以为我疯了,纷纷朝屋子外边退了出去。我看着张姐拉着小妮走在最后,在她们二人中,我最终选择了小妮。
“张姐,我来照顾小妮。”
张姐愕然,又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把小妮推进我的怀里,什么都没说。我只看到她拼命用双手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闺蜜、还有我和小妮。
“跟我走。”
我拉着小妮飞快地朝地下室跑去。罐子在地下四层,需要走下一圈圈的旋转楼梯。开启罐口需要30秒,我没时间可以浪费了,那种杀意更浓了,他,很可能已经进来了。
我松开小妮的手,跟她说,“小妮,我们来比赛,谁最先到达最下面。”然后我纵身翻过楼梯跳到下面一层。小妮也不示弱,她迈开她的小腿,连跑带跳跟了过来。闺蜜们无需我嘱咐,也紧紧跟随。
快了,转过这个楼梯角就到了。我纵身一跃,胳膊肘正好撞在了墙上的按钮上。另一只手贴在指纹验证屏上,又飞快地按下一组数字。这一切我演练了无数次,早已熟记于心。
罐盖一点点打开了,我松了口气。纵身跳了进去,用一只手撑住罐盖,招呼闺蜜们赶紧进来。
就在这时,咿咿呀呀的歌声突然响起。
我心头一紧,是小妮!我一回头,她正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笑咪咪地看着我。
她说:“我不跑啦,我突然决定唱一首歌!”
“小妮!快下来!听话!”我大声喊,一边拉一个闺蜜进罐子。
突然,我的脑子嗡的一下,眼前的事物都失去了颜色,连声音都消失了。我看到了他。
他就是一个普通男人。丢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得那么普通。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毛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
他带着那样的笑突然出现在楼梯上,又带着同样的笑容抱住了正在唱歌的小妮,一刀抹了她的脖子。神情丝毫没有变化。
小妮的歌声戛然而止,她的喉咙里咕噜噜地冒出血来,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嘴上的笑还未收回。而他,又补了一刀。
“啊啊啊啊啊啊啊!”
罐内的闺蜜撕心裂肺地喊了出来。而罐外的闺蜜跌坐在地,她看到他一步步朝她走来。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一把把罐内闺蜜的头按进罐子里,另一只手狠狠地关上罐子。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
一片黑暗。我听到此起彼伏喘着粗气的声音。我伸手抱住闺蜜,感受她的鼻息和我胸口那片湿润。
“唉”,一声叹息从我背后传来。
-end-
2019年1月11日-噩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