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要上学
【1】
爸爸的老板是个不爱说话的胖老头，经常听他喊我爸高佬，其他人也这样喊。
我问爸爸为什么他们不喊名字，爸爸说这儿的老板都不喊伙计名字。有的在姓氏前加一个阿，也有的不问姓名，直接根据相貌特征喊。爸爸个儿高，他们喊他高佬。
老板每天来一次，看看就走了。我爸干活踏实，他来得次数渐渐少了。我不喜欢他来，因为他来爸爸就要干更多的活儿，有时他也一起做。听说这个老板年轻时吃过不少苦，是个很努力的人。
小猪仔慢慢长大了，爸爸除了给它们喂食，还要给它们洗澡、量体温，它们长得又大又壮。
一次，爸爸给猪仔打针打疫苗，结果猪仔反应激烈，针头断了。猪仔带着脖子上的针头到处跑。慌乱中它跳出来冲进了小竹屋，那时，我正在竹屋里看连环画。
我扔了书，一下子跳到了床上，不知该如何是好。爸爸说不要慌，猪很老实，不会咬人的。我站在床上，看爸爸用竹竿小心地把它赶了出去，屋里一片狼藉。
爸爸在给猪仔拔针头时，因为疼痛，猪仔扭头呲嘴，爸爸的手腕被划了个大口子。鲜血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老板找了干净的毛巾帮他包扎好，用小电驴带他去了医院。
因为爸爸手腕受伤，老板决定亲自出手。
只见他麻利地把药抽进针管，肥胖的身体敏捷地穿梭在猪仔当中，还没等猪仔感觉到疼痛及做出反应，他已注射完拔出了针头。迅速用指头的红墨水在猪仔背上做个标记，几十头猪仔很快都打完了疫苗。
老板说这些活儿年轻时做很多，那时候城镇还没发展起来，没有这么繁华，因为条件差吃了不少苦头，他教给爸爸很多饲养方面的技巧。
【2】
天气闷热时，池塘的水面出现许多小泡泡，爸爸说是鱼儿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呢，他说着从池塘边走过，惹得无数条鱼在水中翻搅。
池塘上开的一种花很漂亮，除了碧绿的叶子，那一簇簇像孔雀羽毛的花瓣被葫芦状的根茎托起，我喜欢花瓣渐变的淡紫色，到中间有星星点点的绒黄。
这些花在池塘里越来越多，我想开满整个池塘一定很美。可没等多久，爸爸就划着船把它们一点点打捞上岸了。
我看着花瓣在太阳下变得枯萎，嘟嘟嘴问爸爸：“为什么你不让这些花留在水中？”
爸爸用船桨搅动着池水告诉我：“这些花如果长满池塘，水中的鱼就无法呼吸新鲜空气了，都会死掉的。”
爸爸照顾鱼很负责任，天热时他会打开机器搅动池水，遇到连续的暴雨天他会放走一些池水，防止鱼儿被冲走。在爸爸的精心照料下，鱼很快长大能够打捞了。
又是闷热的一天，天空微微亮，一个货车就停在了池塘边。
一张大网撒下去将近圈住大半个池塘。爸爸和几个大汉跳进水中吃力地把鱼网收拢，鱼网上的白球浮在水面，圈圈慢慢变小。鱼鳞闪耀着一片片银光，大网里的鱼相互拥挤着摆动着肥硕的身体，场面非常壮观。
鱼被一筐筐装进车里，临走时，老板抱了几条硕大的鱼扔进我家盆子里。爸爸连连摆手说吃不了那么多，老板指指我说给小孩多吃点。我对爸爸的老板有了更多好印象。
池塘的鱼被打捞完后，水面平静起来。不时有人来捞螺蛳。
他们的下半身浸泡在水里，上半身暴晒在烈日里。装备是一顶草帽和一只绑在腰间的箩筐，他们用手把附在池塘边的螺蛳捞出来放进箩筐里，因为筐底儿是在水中的，有利于螺蛳的存活，让它们更加新鲜。
有时口渴了他们会上岸要水喝，他们抱着水杯一饮而尽，然后说几句听不太懂的方言后继续跳进了池水中。他们的手指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指尖泛白皱在一起，指甲里全是污渍。
【3】
捕完鱼不就就是台风暴雨天气。我躺在小竹屋听台风发出有力的声音。它从竹缝里钻进来，发出嘶嘶的声音；它揭开塑料窗户爬进来，窗纸紧张地发出颤抖声，窗户下面绑着的竹竿在一起一落中敲打着墙，声音时轻时重，世界一片慌乱。
台风越来越大，暴雨越下越猛。小竹屋的墙壁上开始渗水，水顺着墙流下来。台风从屋顶翻滚过去，水从屋顶流下来，从一滴滴变成一串串。床被打湿了，爸爸把洗脸盆放在床上去接流下来的水。
下班时间到了，妈妈没有回来，我哭得越来越凶了，爸爸带我出去，看妈妈下班回来的必经之路。那片低洼的菜地已经变成注满水的池塘，爸爸说等雨小一些妈妈就能回来了。
我连续两天没有见到妈妈，我离开了那个摇摇欲坠的小竹屋，被送到了小舅舅的出租屋里。
因为这栋楼房安全，看不到闪电更不会漏雨。爸爸临走时让我呆在这里乖一些，等台风停了他把屋子修好就接我回去。
这里有电视，我玩得不亦乐乎，时间很快过去了。爸爸来接我，回去的路上我看到满地的叶子还有下水道井盖旁的死鱼，粗壮的树枝被台风吹断后低着头倒在地上。
房子还是那间小竹屋，我满心以为爸爸会盖一个结实的大楼房，可希望泡汤了，我们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
夜晚，小竹屋亮起烛光。因为路面狭窄，我们的厨房是搭建在池水上的。我们在里面煮了面吃后，就坐在池塘边聊天。
爸爸一边用扇子帮我拍打着蚊子，一边给我讲故事，从王二小到牛郎织女，他高兴时会唱歌给我听或唱几句戏曲。
晚上八点，我们打开收音机听书，这时我喜欢抬头望望月亮，或者低头打碎月亮在水中的影子。
又大又圆的月亮从前面那排别墅升起来，皎洁的月光下那排房子和一片竹林倒映在池水中，显得静谧又温馨。
我看看小竹屋摇曳的烛光，又看看对面楼上橘黄色的灯光问爸爸：为什么我们不能住那样漂亮的房子？爸爸回答我：“等玲丫头长大有出息了，也能住那样的房子。”
原来，上大学找到工作后，就能挣钱住漂亮的大房子了。“我要上学”这个愿望开始在我心底发芽。
大家好，我是美好的一诺。这部连载小说是我很多年一直想写的题材，只为完成我的一个心愿。
分享留守儿童和外来务工子弟的故事，看孩子的眼中，九十年代的农民工、教师和教育发展。不管孩子们的命运走向何方，向他们的童年致敬，也向所有有过相似经历的人群致敬，因为他们值得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