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坐在秋千上，欣赏着满园的春色。姹紫嫣红的花肆意舒展着。
发丝随着秋千起落飞扬，裙摆也随风起舞。
最高处才能看见院墙外的人。
那是一身粗布麻衣打扮的书生，他最爱在院外的槐树下看书。有时还会在这里吹奏哀伤的曲子。我观察他很久了，每回都是一个小小的背影。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爹爹说过，这样的书生不过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没什么稀奇的。
真的有心读书就不会挑人多眼杂的地方。真的有志于建功立业就不会有时间悲春伤秋。
一副酸儒相，看似浊世清高，还不是会巴结权贵之女，献媚帝王之家。
我想也是，这里是皇城脚下最特殊的一条街道，仅仅一街就把皇城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这边朱门大户，雕梁画栋，享受着人间极致的富贵，是供人仰望的云端。
那边蓬门荜户，破败不堪，沦陷在无间痛苦的海洋，世世代代传承着疾病和贫穷。
那里的大多数人只敢隔着荣安街远远地望一眼，像书生这样大咧咧地出现在相府门外是少见的。
若是有了豪赌一把的心思，不少文人还是会登门拜谒，渴望遇见仕途道路上的贵人，从此扶摇直上。
毕竟相府素来有规矩，不得为难前来的拜访的文人。
大家也称赞我们相府有容人之态，必能收天下英才于网中。
可是没有人知道，爹爹的内心有多么不屑于这些文人。
院墙外那个，就是证明。
爹爹已经暗中吩咐守卫找时机处理一下这个书生。还特别嘱咐要自然。
那个书生虽然讨厌了点，但是不应该这样白白地在世上消失。
我随着秋千到高处时，看他就更像一只小小的蚂蚁。
但蚂蚁也是生命啊，不应该受到我的波及。
我便恍惚了一下心神，阳光照射到我的身上，形成了明显的明暗交界线。仿佛是光阴在我身上的痕迹。
书生突然转过头来，眼神中透露着深不见底的宁静。
我感觉我们是在对视，但是又感觉他在透过我看着什么。
还没来得及深究，我就又回到了庭院之中。
再次在高处时，却只看见了挂在槐树上的玉佩和地上浅浅的“云”字。
一炷香后，吉祥来到花园的时候，带来了一个我一直想要回避的消息。
吉祥把我从秋千上扶下来，抑制不住喜悦：
“小姐，萧少将回来了。
我端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看向吉祥，揶揄：
“定然是凯旋而归吧！瞧把我们家的吉祥高兴的。萧少将不愧是皇城少女的梦中情人啊。少有人能逃得过他的魅力呢！”
吉祥将泡好的茶递给我，然后娇羞地甩甩头：
“小姐~你不要取笑奴婢了。现在谁还不知道，您才是萧少将的心头上的人，是他不可撼动的未婚夫人。”
我将略显滚烫的水艰难地吞下，缓了好一会：
“这等指腹为婚的事情都是老黄历了。萧少将也不是如爹爹一样的老古董，怎么会放在心上的。”
“小姐，您还不知道吧！听说萧少将一回来，就要了您的生辰八字。然后就登门求婚了，现在人就在府内。”
吉祥像是看出我的窘迫，为我贴心地掰下一块糕点。
冰凉的口感消解了唇内轻微的痛感，把不适降到了最低。
“小姐已经及笄，豆蔻芳华，如今觅得良缘佳婿，为什么不开心？”
“即便我是高门贵女，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我不想和一个甚至没见过面的人共度余生。”
吉祥面露不解。她定然不明白我家境显赫，钟鸣鼎食，还会为婚姻这点小事而烦恼。烦恼一个过于优秀的才俊做夫婿。
吉祥这样的人不需要自由，生活的重担早就压垮她了。
至少要等到衣食无忧，才能去想自由这件事。
萧少将的到来让我无法像鸵鸟一样继续去埋在沙子里。
而爹爹也一定会为联姻扫除所有的障碍，连一粒沙子都容不下的那种。
不过是盯着门外那个书生时间久一点，他就要为此付出性命。
这是爹爹对我的警示罢了。
可我并没有喜欢什么书生。
我是笼里的不愁吃喝的鸟，他是笼外的苦心钻营的鸟。没有什么不同。
吉祥见我静默不语，也不来打扰，将茶壶里的水热了又热，反复几遍。
再次接过茶杯的时候，一声清朗的男声打断了我。
“凝羽小姐，三日后上元灯会，可否赏脸与再下同游？”
只见一个武将打扮的青年男子，眼中闪着狡黠。他半倚在柱子旁，好整以暇。
一枚玉佩绕着他的右手食指旋转飞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