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礼拜后,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咋咋呼呼,潇潇洒洒地坐上了前往Z市的火车上。
这一次连我在内共去了5个人,4男一女。本来是6个人的,有一个田姓同学貌似接到另一家北京公司的OFFER,没有和我们一起走。
我们几个男的都很兴奋,非常专业地打着拖拉机,时不时还和一旁磕瓜子的女同学打趣。女同学虽然面色有些苍白,谈不上漂亮,但胜在个子高挑。在荷尔蒙肆意乱窜的我们眼中,也不失为一个美女。
有美女陪伴,又有一个光明的前途在那里等着,那种张扬跋扈的气味估计都弥漫了整个车厢,但是当初我们根本就意识不到,估计当时别座的人都有要踹死我们的冲动。
幸亏我们坐的时间不长,前后才8个小时而已。1点多钟,我们在Z市火车站下了车,车厢里的其他乘客想必长吁了一口气。
当时的Z市站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四周黑乎乎地,只有被诡异光芒笼罩的几盏路灯周围还有些许光亮,空气里弥漫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味道,虽然我是重度鼻炎患者,但也能闻出那是化学品的味道。
“要车吗?临淄的。”“淄”的发音被念成了“知”。
刚一出站台,就被操着“临知”口音的各色大汉围住了,有的拉你胳膊,有的拽你行李,有一种势把人五马分尸的感觉。要不是我身手敏捷,个头矮小,身形灵活地从一个大汉的腋下钻出,我可能都被这人给横着抱走了。
“我们有人来接。”声音亮若洪钟,这些大汉楞了一下,只见小卢同学淡定地拨开人群,器宇轩昂地站在了人群外。
小卢同学身形高大,加上天天健身,硬是练就了六块腹肌,这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唬住几个人的。
大汉们见无机可趁,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当初没有出现过一样。小卢同学潇洒地甩了甩长发,掏出诺基亚3310打了个电话。
一会儿,一辆别克商务车哧溜一声开到了我们面前。
“啪”车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矮壮的男人,虽然是夜里,但我们都能感受到他的亲切笑容。
“久等了哈,快上车。”标准普通话,略微带点山东口音。来人姓王,是厂里的团支部书记。
我们跟着王书记上了车。车子在夜色中向宾馆驶去,也许是不太熟悉,也许是刚才受了惊吓,虽然王书记礼貌性地挑起话头,但我们也只是礼貌性地回应。一路上我们几乎没怎么说话,完全没有火车上的兴致。
“到了。”
已经坐得晕晕乎乎地我们抬起头,眼前是一栋宾馆,灯火辉煌,在这个四处黑漆漆的城市显得格外耀眼。
跟着王书记下了车,去大厅办了登记手续。总共开了三个标准间,女生单独一间,其余4个男生两人一间。
准备走进电梯的时候,忽然听到窃笑的声音,抬头一看,坐在大厅沙发有几个打扮入时的女郎,正冲着我们指指点点呢。
这是什么个情况,莫非我们的举止有什么问题,还是打扮比较土鳖?初出茅庐的我们如同大山里的澄澈蓝天,纯净无比,对于这种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带着满腔的疑惑跟着王书记进了电梯。
王书记领着我们把行李放进了各自的房间,然后和大家聚集到那名女同学的房间。
王书记简单地和我们寒暄了一下,又交代了一下第二天早上接我们的时间,并叮嘱我们晚上注意安全,然后就起身告别了。
我当时有点疑惑,在这和谐盛世难道有什么危险发生?莫非有盗窃或者抢劫之类?没道理啊,几个穷学生,要财无财,要色没色啊。
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但是没过多久,等电话铃响了,就有些明白了。
汪同学接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是女声。汪同学干脆地说了句:“不要。”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冲我们暧昧地笑笑说:“问要服务不?”
联想到进电梯的情景,想到以往的风闻,再纯洁的我们也明白了怎么回事,然后大家哄堂大笑后各自回房休息。
也许是累了的缘故,我睡得很沉,晚上也没有受到什么陌生的电话骚扰,一觉睡到第二天大早涂同学叫我去吃早餐才起。
早餐是在宾馆的餐厅里吃,是自助餐,挺丰盛的,中餐是鲁菜为主,西餐主要是一些甜点。没有见过世面的我们都吃了一个肚儿圆。
出了餐厅,见王书记笑吟吟地在大厅里等,王书记新戴了副金边眼镜,比昨天又多了一副儒雅之气。
见我们过来,王书记笑着说:“昨晚睡得可好?“
“嗯。”我们都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就好,今天是这样安排,上午呢,我们先去厂里参观;中午在公司餐厅吃顿便饭;下午听廉政讲座;晚上领导会宴请你们。”
乖乖,这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挺满啊,问题是我们还没正式入职呢,这廉政讲座似乎有些早了吧?我心里嘀咕。
在我的胡思乱想中,车子开动了。好在厂区离宾馆也不是很远。
C厂主要是储和运,储就要用到储油罐,运就要用到铁路,因此,C厂的车间都是沿铁路线而建的。Q石化是副部级单位,除了没有独立的警察和法院外,其他社会上的一切单位都全部拥有,大到医院、学校,小到花生油厂……所以,拥有自己专有的铁路和火车你就丝毫不用奇怪了。当然,这条铁路上全部跑的都是货车,拉的都是一罐罐的石油用品。
因此,我们的行程基本就是沿着铁路线展开,一个车间和另一个车间隔得挺远,平时办事主要是靠厂内通勤车,这种通勤车定时定点发车,要去哪个车间或厂部办事,招手即停,当然,也不排除很多是去办私事的。一般情况下,司机也不会说的。
因为车间比较多,我们这一路基本也就是走马观花而已,看看仪表车间的仪器,摸一摸车辆车间的火车头,然后在各车间主任讲述本车间的辉煌历史中结束。还好,总算没耽误12点准时吃饭。
午餐是在C厂的一个内部餐厅举行的,这个餐厅虽然外部灰头土脸,其貌不扬,但走到内部才知道里面大有乾坤:假山盆景,小桥流水,似乎有到了江南水乡的感觉。
包间里摆了一桌,桌上除了我们几个学生外,还有另外几个领导模样的人,除了张厂长和吴总是我们见过的以外,还有两个没有见过,通过介绍才知道,黑黑瘦瘦的是马副厂长,走路歪歪斜斜的是宋总会计师。
张厂长致了开场词,并重点推荐了那道炒海瓜子,他所言非虚,确实味道很赞。听说,这道菜是张厂长特别喜欢吃的。为了做好这道菜,厨师还专门去了趟广东,拜师学艺了呢。
午餐在一片觥筹交错中进入了高潮,席间,各位领导劝了几次酒,几杯下来,我都有些头重脚轻,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
幸亏吴总提醒下午还有个廉政会,不然我非得被灌趴下不可。
廉政会是在厂里的大礼堂举行,我们到场后,里面黑压压地坐满了人,我们挑了个中间靠后的位子坐下。
主席台上坐的是一个黑胖子,听说是L区的一个副书记,讲的是反腐倡廉,但因为讲的是临淄土话,我一句话也没有听懂。当然,就算听懂了,也基本也会索然无味。
副书记的讲话实在是上好的催眠曲啊,加上中午酒力的催动,我一进门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但想想自己毕竟还是未入职的新人,为了维持一个好印象,我还勉强撑着。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就用手撑着头趴在桌上,这时,斜眼扫了下会场,已经睡倒了一大片,身边的汪同学早已见周公去了。精神一放松,立马原形毕露,身子全部瘫在了桌上,呼呼大睡。
等我被卢同学推醒,外面的天已经快黑了,会议也已经结束,大家都准备退场了。
退完场,我们就被车接到了下榻的宾馆。晚宴就在这个宾馆举行,这个宾馆虽然只有3星,却是当地最豪华的宾馆,里面的装潢其实并不比一些大城市的5星级差。
定的是一个包间,摆了两桌,我们进去后不久,厂里面的头头脑脑都陆续入座,除了中午碰到的,我们又看见了其他新面孔。这些人中有慈祥和蔼,完全秃顶的雷书记;高高瘦瘦,长得像巩汉林的黄主席;梳着短发,很有革命范儿的古副书记;富富态态,身宽体胖的陈副厂长等。
看来厂里的大佬都悉数到场啊,除了王书记外,其他基本都是副处级啊,这规格够隆重的,我心里想。
晚餐很丰盛,基本以海鲜为主,什么花螺啊、海参啊,满满摆了一桌,但我们基本没有什么机会吃,因为没吃几筷子,就被穿梭不停地劝酒声给打断了。
直到这时,我才真正见识到了山东人劝酒套路的丰富:什么鱼头对着谁,谁就要喝;小于25岁的要喝;共青团员也要喝;没结婚的要喝;娶了媳妇和你是同乡的,又要喝……反正,只有一条,就是我们都要喝酒。
我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酒了,刚开始还会觉得口里麻辣火烧的,到了后来就麻木了,直接往口里倒,直至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宿舍,怎么上的床,整个晚上都是人事不醒。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醒来后,感觉头痛欲裂,像有万千把小锥子在刺一样。胃里不断地在翻腾,我都趴到马桶里吐了七八回,把胆汁都吐出来了才感到舒服一点。
幸亏第二天没什么安排,不然非崩溃不可。
这一天基本没有食欲,也提不起精神,就这样昏昏欲睡中度过了一天。
好在第三天起来酒终于醒了,精神也不错,不然,就误了正事了,这一天需要体检啊。
体检地点在Q石化中心医院举行。这里体检和其他医院没什么不同,无非是查视力、听力等几项。不过,验血让我让我至今心有余悸。别的地方抽血用的是那种一次性针管,这里用的是老式的那种玻璃针管,上面的字迹已比较模糊,看来应该是用过无数次了。
还没抽血,我就心里直打哆嗦:这都消毒了没,不会传染什么病吧。在几次提醒医生换那种一次性针管被严厉地拒绝后,只好耷拉着脑袋,硬着头皮,像待宰的猪羊一样伸出了手臂。虽然只是抽了一管血,但我感觉时间非常漫长,就像过了几个世纪一样。
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我就落荒而逃,生怕医生再给我抽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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