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躲到了树顶上,看见鬼也在往上爬,他赶紧把之前准备好的油一股脑地顺着树干倒下去,鬼扒在滑溜溜地树干上怎么也爬不上来,它爬呀,爬呀,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爬到了树干中间的位置,小男孩又倒下一桶油,只听‘咚’地一声,鬼从树干上摔下来,死了。”
那年夏天的晚上,我听奶奶讲故事。她讲得栩栩如生,我听得胆战心惊,一边害怕,一边还窝在她身旁不肯回屋睡觉。直到她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后来实在困得厉害,才迷迷糊糊地走回屋里去。
有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奶奶只带过我大半年时间,但在我整个童年的记忆里,那段时间竟是记得最长久的。其它时期的事情就像是被我选择性的遗忘了一样,居然想不起来多少。
奶奶本来是和四佬、老爹一起住的,但他们常年不在家,我跟奶奶住得那段时间也只见过他们一两次。她很爱干净,不管是家里还是自己穿衣打扮,都和普通的乡下老太太不一样。也许这还是因为她曾经是地主家大小姐的缘故,少女时养成的习惯一时也改不了。也因为她读过书,她的故事也就讲得特别生动,至少把我这个孩子给哄住了。
她讲得无一例外都是各种鬼的故事,鬼怎么害人,人怎么斗智斗勇地把鬼击败。我们那里直到现在还有土葬的风俗,所以一般情况下,住房的周围多多少少都能看到些坟墓。白天看也就是高一点的土包,但到了晚上,特别是较为熟悉地理位置的,经过那些墓地,总会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来。
晚饭后起风了,天也慢慢凉了下来,屋里头还有一点闷,没有风扇的日子只好在外面等散了热再回屋睡觉。不用看时间感觉差不多到了点,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搬一张椅子围在一棵大梨树底下唠嗑。
奶奶是整个老庄上最年长的人,大家都围拢在她的周围听她讲话。其实她平常话不多,还有点严肃,我的很多堂兄弟姐妹们在小的时候都有点怕她。但我却从来没有怕过她,我也是她唯一亲自带过的孙子辈,可能是有了这份殊荣,我总觉得她待我和别的孩子不同。就如同讲故事这件事,只要我央求她,她肯定是会讲的。
在她的故事里,好鬼和恶鬼是有区别的。好鬼行好事,恶鬼行坏事,好鬼下辈子投胎投到好人家,恶鬼一直飘忽不定,没有容身地。她每天讲得故事基本是不重样的,我不知道有些故事是她临场给我编的,还是她真的储存了那么多的故事,这么多年居然都记得清楚。
月亮斜挂在墨一般的天空上,点点繁星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萤火虫在草丛中乱窜,风安静了下来,奶奶把蒲扇摇得更快了。开始我还是睁大了眼睛听得,后来只觉得从她小巧的口里吐出的一个个字都变成了夏夜的天空上数也数不清的星星。我迷惑了,分不清这个是她讲得故事,还是我梦中正在做的故事了。
“小男孩看见鬼摔死了,就从树上滑下来,他把鬼埋在地里,没多久那里就长出了一棵粗壮的树,还结了许多鲜艳香甜的果子,树越来越茂盛,越来越高,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