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求学时光
故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永远抹不掉的美好记忆。
在柔软的春风里,和发小们结伴而行,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一面跳着绷着,一面笑着叫着,尽情撒欢,恣意游玩。儿童的天地多么宽广,少年的心境何其远大。龙潭的水是那样纯净,清澈见底,好一个水晶宫哟!碧波荡漾,涟漪绵绵,阳光折射,五彩斑斓,聚集着多少童年的梦幻。我们下到水里,游泳玩水,摸鱼捉虾,好不痛快。
爬到金钟山上,放眼望去,远处青山,逶迤绵亘;朵朵白云,悠然飘过,鸟瞰山下,金钟山麓的县城房屋,成排成行,姿态万千。文昌宫的大殿、对厅和戏台依山势按直线布局,戏台廊椽上绘有各种图案和岳母刺字的故事。每年的阴历二月二,都要举行隆重的庙会。唱戏的,卖各种玩的吃的,热闹非凡。我们在家煮好特别爱吃的青豆火腿闷饭,带到山上吃。这是我们小孩最为期盼最为看重的节日。
小学的岁月,历历在目。老师教音乐课时,风琴留在教室里,我好奇地随便顺势一弹,不想竟弹出音调来。我高兴极了。此后,便偷偷地去弹去学,种下了我喜爱音乐的种子。邻居有一位小姐姐,一天,拿出她的口琴来,我好奇地拿过来学着放嘴里一吹一吸,竟也吹出哆瑞咪发烧拉喜多,无师自通,我顿时高兴得不知所以。晚上睡觉时仍在想着这事,竟想,我要是生在她家多好啊,那就可以天天吹口琴了。对音乐的痴迷到了何种程度!
四年级时,因作文较好,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班上朗读,老师便指名我去参加县里在原县参议院后成为会泽洞经音乐团演出地举行的小学生演讲比赛,演讲的主题是孙中山的
三民主义。不想在多所学校的竞赛中竟得了奖——铅笔盒,绘画本,乒乓球等,我将绘画本珍贵地一直保存到参加工作。因为那是我一生中最早得的奖品!
学校要排演节目准备演出。我被选中参加舞蹈队,四个男生四个女生,按个头排列,我排在前一个。自然就和排在女生第一的叫张XX 的同学成了对子,舞蹈演出中要互相对视,要拉手,看着她那娇小玲珑的身材和甜美诱人的笑容,一接触她那细嫩柔软的皮肤,竟有种触电心动似的神秘感觉。那时,跳舞没什么伴奏音乐,而是舞者自己跳着自己唱着:小三妹你快过来,长长的辫子甩起来,哈哈哈哟,哈哈哈哟。别看同学们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可调皮着呢。没想到,此后见我,便故意叫成张XX 的名字,而叫那位女生呢,却故意叫成我的名字。我好不尴尬却又无奈呀!那位女生似乎不怎么在意,她还私下对我说,她会绣花,她打算綉一块手绢送我。也许,这就是童年时光的那种似懂非懂,朦朦胧胧的情爱意识吧。小学毕业后,我们再也没见过面,但她的名字至今仍牢记于心。
一个班四十多位同学,我被老师指定为班长。那时,同学不守纪律是要挨鞭子的。老师懒得打,常常让班长来替他打。我这个人心肠软,下不去手,可又不能不例行公事,便把教鞭高高举起,装模作样地在最后一瞬快接触到手掌时轻轻放下,总算完成老师交待的任务,又不致于让同学感到疼痛,同学心里有数,自然对我也好。
三年级时,因学生太多,教室坐不下。于是,老师就挑了几个学习成绩好的跳级到四年级。我成了三年级上半学期,四年级上半学期的幸运者,小学只上了五年就考入初中。尽管小学少上了一年,却没有影响我的学业,会泽中学发榜时,我的名字赫然写在了第一个。我高兴,母亲也为我而自豪。
1950年的国庆节,会泽县城第一次召开上万人的庆祝大会,老师让我上台指挥唱国歌。同年,县里召开首次各界人民代表大会。全县中学只有两个学生代表名额,我是其中一个。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大会,和县委书记县长等领导共几百人一起开会一起吃饭,真是受宠若惊。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能获此殊荣,不甚荣幸。
1951年,为配合县里的土地改革,启发农民的阶级觉悟,县里让学校组织文艺宣传队下农村演出。学校准备排演歌剧白毛女,老师点名让我拉二胡作伴奏。我和拉提琴的音乐老师便组成了两个人的袖珍乐队。我们先在城里演了三天,又自己背着行李和道具到几十里外的农村去演出。
杨白劳,喜儿的悲惨遭遇使得台上台下哭成一片,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受到了县领导的表扬。
我两岁多时,父亲便因病去世了,我连父亲的印象都没有。只记得父亲有好多好多书,厚厚的好几本大百科全书,文艺方面的,科学方面的,还看到过马克思主义和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还有许多英文的。父亲写的笔记,无论是中文或英文,字都写的非常漂亮。我放学回来就去父亲的书房看书,从小养成了爱看书的习惯,从中得到不少教益。父亲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昆明师范学校(后升级为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到会泽当老师的。在我们会泽中学当中文老师的刘尧民是父亲的同学,解放后去云南大学当了教授。我想,如果父亲健在,我们家的命运可能会是另一个样子。由于父亲的早逝,家境渐渐衰落。只靠母亲和嫂子作针线活,哥哥当文书来维持一家七八口人的生活,经济拮据,每况愈下。母亲让我和弟弟去卖火柴和火扇,以补贴家用。可我这个人从小不善言辞,走街串巷,喊不出口,在城里转了多半天,竟连一盒也没卖出去。第二天我再也不去了,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
爷爷奶奶那时已经衰老,只会消费不能挣钱了。要说当年爷爷在县里也算是个人才,懂技术,会设计建造房子。当年为唐继尧修建抚军楼,为文廟修大成殿等建筑,都是他经手负责的。他喜爱戏曲,是会泽县滇剧团团长,剧团的服装行头好几大箱子,一直放在我们家里保管。每逢演戏,我就跟着去看。一次,在江西会馆演活捉王魁,演到中间,舞台楼板一边突然断裂,演员和桌椅从舞台上滚了下来,我当时在舞台侧边看戏,淬不及防地滚到地上,吓得直哭。幸好,没有伤着,小舅舅找到了我,将我背回家。此外,爷爷还是会泽洞经音乐会的主持人之一,每年都要举行几次演出活动。我喜欢音乐,自然每次都要跟着爷爷去。
啊!童年的记忆是那么清晰可爱,那么永志不忘。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愿意再来一次!
1952年,我考取了昆明工业技术学校,母亲含泪将我送上汽车,结束了少年时期在会泽求学的历史,也减少了家庭的负担。从此,我便远走高飞,飞到了另一个新鲜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