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最早的居家住处,就是老家龙凤山脚下的窑洞。父母在那里洞房花烛,我们姊妹三个也都是在那里出生成长。
村子小且穷,人们就依山而居,借着山势的厚重在山下挖出窑洞居住。童年记忆中,那孔窑洞深且长,躺在炕上,头顶上就是拱形的原生态黄土屋顶,黄土虽然质朴无华,带给人的感觉却是冬暖夏凉。
每当幼时的我午睡醒来,总能闻到浓郁醇香的黄土味道,清馨温暖的柴草燃烧气息,这是奶奶正在做午饭了,还有窑里嗡嗡盘旋着的几只苍蝇。这是我童年记忆里一幅美丽的画卷,直到现在仍然清晰,我喜欢空气清新的山村,留恋无拘无束疯玩的童年 ,更难忘记土窑那芬芳的泥土味道。
到我们逐渐长大,父母在窑的前面盖了砖木结构的厦子房,于是土窑被改成了仓库,在窑的最里面堆放着柴火,每次进去拿柴 ,望着黑洞洞的土窑深处,心里都感觉有些怕。人真是越长大越胡思乱想,年龄越大胆子却越小,小时候就怎么从来没有感觉到丝毫害怕呢?
八十年代中期,政府为防止土窑有坍塌隐患,强制住在山脚下土窑的人搬迁,在山坡下的平整处,给每家划了一院新宅基地,于是我们彻底告别了窑洞,住上了标准的农家小院。说是小院,其实地方很大,院子稍靠后的地方盖了一明两暗的厦子房,厨房在房子的后面,前面就是篮球场样大的院子,看着真是畅快。父亲退休后,说过无数次要回老屋,种菜养鸡,每次当父亲刚开口重复说这些时,妹妹就非常干脆的接住话,重复一遍他接下来要说的内容,父亲就无奈的叹声气闭了口。
我知道那是父亲心中的归乡梦,只是一直也没能实现,老一辈人总是顾忌太多,怕别人说,怕儿女不同意,怕生活不方便,所以一直都没能实现这个愿望。
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五口,转业到了距离老家铁炉百余公里的县城,刚去时单位安排我们住在一个大杂院,院里那时只有一家人 ,是一个职工遗属带着四个孩子,那女人在院子门口的拐弯处,摆了个小摊卖花生瓜子。或许是为了要保护自己和孩子,寡妇大都厉害泼辣 ,那女人却是爱占便宜蛮不讲理。我的父母都是善良本分的人,本来还时常会帮帮他们,可是遇到那样像刺猬一样的一家人,老觉得别人在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所以和他们处的很不愉快。
好在不久院里又搬来一家人,那家是从西藏转业回来的复转军人,叔叔和父亲经历相似,脾气相投,母亲和阿姨也处的亲如姐妹 。尽管后来我家离开了那个大杂院,我们两家人却一直互相走动,成为了如同亲戚一样的关系。人和人的相遇真是奇妙,有些人尽管认识很久,却一直仅仅是认识而已,而有的人,虽然认识不久,却成为互相认可一生相交的朋友,这样的缘分,也真的是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要倍加珍惜。
单位实行房改,我们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房子还在装修时,全家人时不时就要跑过去看看,站在自家楼上,望着屋后的风景,那感觉真的是好似君临天下一样了。我们长大成人后都是从这里走向了自己的生活,父母也都是在这里,完成了生命的告别。
前些年,再回老屋,院子里已经长满了高大的荒草,人都很难踏进脚了。父母故去后,哥哥做主又卖了那老屋,如今,老屋和我童年的记忆,只能出现在某夜的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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