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君失恋了,不对,是单恋彻底失败了。这场时常七年的独角戏终于结束了,投资人S君基本上处于血本无归的状态,而我这个场记外加制片终于收工了。
S君的故事,缘于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的小小的巧合。我们就读的大学是一所自称J中清华的理工大学,据说大学的校址以前是乱坟岗,阴气极重。所以,上了J校的男同胞都自称自己荷尔蒙失调,视觉审美直线下降。S君是大一军训的时候和女神Viki熟络起来的,那个时候我们训练期间手机基本被教官收起来,S君私自留了下来。为了驱赶军训长夜漫漫百无聊赖的寂寞,缓解压抑窒息的J 校生活氛围,或者只是羡慕外面世界的花花绿绿,S君决定化身暗夜假面王子,在我们专业的扣扣群里撩撩妹纸。可惜偌大的电子专业只有五朵金花,而这五朵金花里只有Viki的账号是亮着的。所以,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女孩纸,对于S君来说只是一个闪亮或者灰暗的QQ头像。至于账号背后,不在消磨时光的S君的考虑范围之内。S君有意无意地和Viki聊了起来。每天晚上熄灯号前那个侃大山吹牛皮的S君变身知性善解人意的犬系男孩,安慰和男友异地心情不佳训练艰苦难受郁闷的南方姑娘Viki。一来二去,这个资深爱情理论学家S君开始有了期待,也有了失落。仿佛那一闪再闪的QQ头像变成了18岁某个夜晚璀璨的繁星,隔着光年向他传递少女情愫。
炎热的夏天,18岁的我们还在懊悔自己脑子塞满了H2O来到了这个落后封闭管理变态的大学,那个以多巴胺为借口上升为一见钟情的S君,已经率先开始了自己漫长的solo罗曼史。其实他不知道,一见钟情的升级版本为日久生情;他不知道,错误的巧合是命中注定的失败,他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上了想象力的当。
或许,S君意识到了自己有着和小岳岳一样的身材,却没有小岳岳一般的才华。于是,在新训结束后,他按兵不动,内心却策划了各种作战方案。自古兵家取胜必要条件便是天时地利人和,S君迅速发现了女神旁边如空气一般的小透明童鞋——我。S君和我接触的第一次,堪称段子手华山论剑式的巅峰。
S君:“嘿嘿,想打听个事,Y同学”!
Y:怎么了,又来一个打听我们宿舍舍花Viki同学?学过生物吗?癞蛤蟆吃天鹅肉在现有生物链条件下是无法实现的,至于美女与野兽这种桥段也是因为野兽的动产不动产加起来秒杀那些王子。综上所述,Viki童鞋和男友虽然异地但每天按时褒电话粥,我每天都被投喂狗粮;Viki童鞋的男友身高188本科直接出国读博士回国便是引进人才那种咖位的。以上。”
我瞥了眼满脸褶子的S君,轻蔑地说道:“换个和自己体重在一个数量级的人喜欢吧”。
或许是我足够毒舌,或许Viki只是S君普遍撒网重点捕捞的一个对象,在整个大一学年,我再也没有见过S君出没在女神周围,他也开始为学业繁忙,即使他仍然是吊车尾选手。
大二上半学期的时候,Viki和男票和平分手了。所有来到这所学校的女孩纸们,在经过了思念、时差、错过和误会之后,恋爱里的甜蜜都变为争吵的无奈。记得每天早上起床打扫内务,班长去刷厕所,我和Viki负责水台,她一边擦玻璃一边和男票聊天,说到激动处,武汉话便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站在她旁边看着镜子里那个纠结无奈痛苦的女孩,她不再是吴侬软语和我打招呼的姑娘,她习惯了早上六点的号声,晚上不定点的紧急集合;可她唯独不能习惯的是,和她有着时差的男朋友的问责。是的,生活在互联网时代的我们,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看似最亲近的人却最不理解我们莫名其妙的消失。我们的青春被固定在这个偏僻的瓦屋里村,那个拉着行李箱走进这所大学的女孩,再也没能留起长发,再也没有仰起头45度微笑了。
S君得知Viki的故事后,并没有乘虚而入的幸灾乐祸,他问我:“是不是在这里她不开心啊”。我不知道怎么定义一个19岁姑娘的开心,可是,我却开始正视这个貌似不正经的S君,他问我时眼里的失落,那种感同身受的悲哀,或许不单单是一段青春期的爱恨别离吧。我们这群人,看似习惯了这种百无聊赖的生活,实则,是我们越发的麻木,呆滞和郁闷。
S君没有再主动半分,但是却越发细心。他问我Viki冬天冷不冷,有没有不适应北方的冬季。我说:“你看我们学校这种定时定点供暖的抠门作风能不冷吗”。没隔多久,S君在网上淘了两个暖手宝,满怀欣喜地让我不着痕迹的把它送给Viki一个。隔了这么多年,我仍然还记得S君鼻尖冻得通红,拿着两个暖手宝顶着大雪一路笨拙地从传达室小跑回宿舍公寓,言语里提到viki时眼睛开心得眯成一条缝。后来,我和Viki靠着S君给的暖手宝度过了ZZ最冷的一个冬天。S君也顺利地从女神好友类别的路人甲组变成了同学组。有一天,S君在男生宿舍午夜会谈的时候称Viki为我们的院花。于是,这场看似漫长而乏味的暗恋被赤裸裸地摆在了吃瓜群众的眼前,S君的小心思成了路人皆知的野心。我们听过这个笑话,就各自走散;S君留在原地,继续和自己撕扯。
大三上学期,我以无人可敌的写作才华、S君以软萌可欺的好人性格加入了学长C君负责的阅报室(其实,就是一个午间读报、周末放音乐的小型电台)。妄想成为VikiQQ好友列表里最频繁联系的那个账号,S君正式聘请我为他的狗头军师。为了真正关爱脑残儿童,我给S君制定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求爱计划。我放弃了自己宝贵的提高播音水平的机会,把viki引荐到了我们的工作室,让她负责午间读报,给S君创造了价值30分钟的每天和女神一起单独工作的机会。S君不负众望,终于和女神在同一个朋友圈了。
我觉得,如果这是高考最后一道压轴的几何体,那么辅助线已经做好了,只剩他亲自上场,拿下通往名校最关键的20分。可是,S君摩拳擦掌的单恋到此结束了。Viki恋爱了,是和C君。他还没有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战场却已经转移。我这个军师,尴尬得只能钻到地缝。
C君是天津中医药大学的学生,半路出家当了卫生兵,考到我们这所僧多粥少的寺院,自带聊妹技巧的他迅速开启了搜寻妹子的雷达,Viki同学出众的气质散发着强烈的信号,C君迅速被吸引了。我造的近水楼台S君并没有先得月,C君捷足先登,抱得美人归。S君对我说:“
C君比我高,比我帅,比我优秀,我,永远是字母表里的S君,不在女神的ABCD里吧”。
A君的家底好 B君出名独到
是我没能耐 高攀不起给你效劳
C君阶级很高 D君即使未到
但我没能耐 根本不可使你自豪
我内心里顿时飘过一首OST,方力申的ABC君再合适不过了。C君和Viki在一起后请我和S君吃了一顿豪华的红娘午餐,为了帮S君讨回点面子,我们去了学校附近最高档的丁家酒楼,要了满满一桌,在美食面前,失败者S君收起了自己卑微又可笑的尊严,填饱肚子,接着悲伤。这个不是备胎不是千斤顶的S君,默默收回了自己投向Viki的眼神,把所有的心怀不舍收到海马区独有的深处,埋藏。
我惭愧地退出了S君的智囊团,洗心革面加入了图书馆的考研大军。S君继续浪迹江湖,开始了微信陌陌的摇一摇生活。可是,依旧没有人加他。他像是水域里最为贫瘠的一片,任何肥美的大鱼都不会上钩,在此被捕捞。我劝他把心里的白月光当成嘴角的米饭粒,把墨迹四年的朱砂痣当成烦躁夏日午后小腿背上一滩蚊子血;然后洗心革面重新找个好姑娘,远离江湖这个只看脸的地方。我看见他和我说话时脸上颤动的褶子,似乎是把所有的悲哀都折了进去。
我们荒诞的青春里,Viki是最美的插曲,她让我和S君同学成为狼狈为奸的小伙伴,我见证了戴着镣铐跳舞的那个女孩,大学毁掉了她最初的梦想,她最初的恋爱,大学带给了她最真挚的友谊,和一段注定无法结局的爱情。J校最残酷的地方在于毕业分配的未知性,Viki毫无预兆地去了离家乡很远的沈阳,在地图上看似不远的距离,却是几千公里外的异地他乡。所有耿耿于怀的故事之所以令人念念不忘,大概是因为我们自以为是接近圆满的结局,无奈却是命中注定的错过。辗转反侧,错过女神的S君去了中朝边境的一个村子继续他所谓的卫国戍边的伟大梦想,那个女孩,他曾经以为南北相隔,却在物理距离上近了一点。
那个村子很小,S君和我联系要去村子里唯一一个小卖铺蹭网,冬天,邮政人员也不会去那里。S君心里莫名地安宁,他才替他喜欢的女孩守护他们共同生活的土地。
S君决定更换战场,重新熟悉地图,接着打怪赚经验,等待一场真正属于他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