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接触浮世绘,大概是从匈牙利艺术家Morgana的剪纸作品中开始的。
美人画的睫毛波动,举手投足间显示出浮世真正的魅惑和神秘妖艳。从每一个角度都能将她读出个风情万种来。
在日本的文化中,浮世较多的现身于日本早期历史艺术中。可曾经在我的记忆版面留下的却是宣黄纸上暗沉的历史色调和容易让人思绪疲劳的町人文化 (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市人文化) 。作为土生土长的中国人,相对于町人文化,观赏明清时的清明上河图倒显得趣味些, 热闹些。 当然, 这只是当时年幼,思想并未成熟,选择上有些许差异罢了。
中国的市人文化往往强调一个“闹”字。似乎连绵长街中,叫卖的呼号声从历史里逃逸出来,至今仍在回响,日夜不绝于耳。
但浮世则明显不同,它的风味和妖娆全在一个“静”字。
同样细腻且具历史研究价值的浮世绘少了些许热闹, 却又多了些许嚣尘。这样说似乎是明显意义上的驳论。可并不全然, 浮世从整体上看似乎连边角都是沉默的,没有繁华到能与中国市井人文相比的程度。但说她完全离尘琐事,倒也是过于极端的说法。
浮世的内容很多, 其中光是类型就存在着风格各异的特征。从花鸟绘、 鸟羽绘、名所绘到见立绘、死绘、 张交绘、 相扑绘再到长崎绘、 横滨绘、麻珍绘、 团扇绘、 美人画、春画等,其中有一二十多种风格各异的市井图。怎么看都与嚣尘有着千丝万缕的勾连。但又怎么样都让人能感知得到浮华里难得的端庄和安详。说起浮世,用佛语能够概括为:虚浮的世界绘画。而虚浮二字则是浮世真正想表达,所蕴含的精华。
“虚浮”二字里暗指艳事、放荡生活,可谓处处体现世间风情。但如果单从一方面看,那真的视野太过偏颇了。既然用佛语概括, 那么我们就得认识到佛语里对浮世的解释, 也就是虚浮的意义。
听这么说,大抵给人一种讳莫如深的压迫感。的确, 那象征着生死轮回,人世虚无缥缈的超脱艺术。的确给人一种不似人间却是人间的空虚悲沉。这也便是虚浮的意义所在。当然,你若只是迷恋其华丽的面孔,我到没什么好说。只是有点可惜,浮世的美在画中,画在美中。
记得张爱玲在笔下写到:她确实知道她是被爱着的,虽然那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那里,因为心定, 夜显得更静了。一句话里包含了千思万绪, 读来余心凄凄凉,黯然神伤。
这是她的《忘不了的画》,也是对《青楼十二时》里细腻的感性表达。我不知道喜多川歌磨是用怎样柔软的笔,绘出这样娇媚而孤寂的女子。似乎在那样一个大背景下,所有的歌舞伎都有这样一些相同的特征,她们悲凉而柔软,却情不自禁地去为这个世界承欢。都是身世悲凉的女子啊,好像那年树下葬花的黛玉, 又似青石小巷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她们都似丁香,有一种近乎清凉的惆怅。
艺术似乎偏爱那些混乱的年代。 因为越是沉醉,越是痛苦,越是极端,人的感性世界也越是明显, 越是丰富, 越是惊骇世俗。 浮世的发展大概有300余年, (德川幕府)江户时代的方方面面都已融入进浮世里。风俗画,版画的每一笔里都是历史的模样。
她们就在那里, 在那个混乱的战争年代里,仍然微笑着、轻郁着、安静着,美好在那里,却有一种难以排遣的历史抑郁。
新写实主义的波普艺术,甜腻琐细的洛可可风,西洋巴洛克的离经叛道...越来越多的新旧艺术充斥视野,这让我们眼花缭乱。可是再多的风格,于我而言,却不如93年《蝴蝶君》电影开场的那只蝴蝶, 它轻轻地飞过高仁尼和宋丽玲的爱情,飞过这个法国男人小丑似死去的面孔,然后, 继续飞,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