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冥想中慢慢走向母亲,扑入母亲的怀抱,再转身渐渐离开,与母亲分离。整个过程都进行得比较顺利,没有经历情绪上的卡点或产生任何其它阻碍,我想这大概与我曾经在心理学的工作坊中做过这个活动有关。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曾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我非常害怕失去母亲,十分焦虑。经过在活动中的那一场“分离”之后,担心依然存在,但是焦虑的指数降低了很多,内在的力量变得坚强和稳固。
这段时间就“模式”的议题做了很多思考。我意识到,我的许多行为模式承袭于母亲、外祖母,也许还有曾外祖母等等母系的祖先。其实,又何止是行为而已?行为只是外显的结果,推动行为产生的是心理模式,包括情绪、念头、观点、认知、想法、感受等。当我们从祖先那里继承了这一系列的模式时,很多情况下是不知情、是无意识的。我认为,这些模式无关好坏,不需要贴标签,不是凡意识到的都需要修正。觉察的意义在于,知道它们从何而来,要去向何处,如果这个结果是自己想要的,那么继续下去;如果不是,那么可以清楚地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做怎样的调整。觉察的意义在于,让心自主。无论怎样的结果都是自己在临在的状态下做的决定,而不是无意识的抉择。
比如,昨天在和朋友谈到一件事情时,透过朋友的肢体语言和表情,我的认知判定自己被嫌弃了。很快,一股愤怒的情绪像火龙一样从胸膛喷出,与此同时,还有羞耻感和自惭形秽。我不想压抑,于是直接对朋友说:“你干嘛嫌弃我?”他觉得莫名其妙,回应说:“我没有嫌弃你啊!”我不依不饶:“你就有!你刚才的那个表情、那个语气,就是嫌弃!”他朝另一位朋友投向求助的眼神……谁知,对面的她非常认同我的说法,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对,你就是经常这样,然后你自己还没有觉察。”
后面的情况不做赘述,我想说的是:当我认定那一刻被嫌弃但朋友进行否认的时候,我开始内观,觉察自己此时的情绪、想法和身体感受。我的身体感受是麻木且僵硬的,看上去是一副受气包、很委屈、又有些恼怒的样子,因为我在当下的情绪就是如此。
然而,我的想法发生了改变:是我判断错了吗?我开始动摇。这时我感受到了另外一股更大的情绪的能量在流动,我个人的情绪的能量与这股能量相遇、融合,就像一流小溪终于钻入了大海,钻入的速度之快更令我觉得羞愧,同时我意识到“钻入”就是逃避。这股能量正是女性被嫌弃后的羞耻感和自惭形秽,我的腹腔里好像有千千万万个女性的声音响起:“是啊,这是多么熟悉的一种感觉,谁让我们是女人呢,多少年了都无力摆脱这种被男人嫌弃的场景和命运!”在这一刻,我根本听不见朋友们讲话的声音,我只看到了多少辈以来女人被嫌弃后呆坐在那里的画面,就是我此时坐在那里的样子:灰头土脸,愤懑地快要把自己憋出病来,却欲言又止,忍气吞声。
当我看见这一切之后,当我明白那股袭击我的巨大的羞耻感来自何处之后,我平静了。之前的愤怒也消失了。很多时候,我们在无明之中如楞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就是因为我们不明白裹挟自己的这股能量从何而来,想要做什么,要把我们带去哪里。当我们被这莫名其妙、振动频率极低、能量流的方向杂乱无序的情绪牵制时,我们只想做些什么以求摆脱当下无能、无力的感觉,只要做些什么,无论什么,不管什么。而这些恰恰又给无明蒙上了一层灰影和尘埃,我们又怎能看得更清呢?
话说回来,关于与母亲连结的冥想,当我与母亲分离后,我转过身,看着母亲身后的外祖母、曾外祖母,和在她们身后的我的家族中所有的母系的祖先们,我向她们鞠躬,然后跪下向她们磕头。此时,我看见了一幅画面:我盘坐在一个场域的中心,我的这些祖先们围绕着我在外围环坐了一个很大的圈。我向我的祖先们请求,请求她们把女性的阴柔的能量输送给我。于是,这里形成了一个正在传递中的能量场。这场景就像武侠小说中师父教授弟子练功一样,祖先们向我输送,所有的能量都指向我,我坐在中间接收。
女性的阴柔,是我特别缺乏的一个面向。这种缺乏又令我想起了母亲和我的外祖母,她们都是很要强、很干练的女性。母亲很温柔,但是在我的印象中,从没有见过母亲向父亲撒娇之类。我也不会撒娇,不知道撒娇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其实,“娇”是女人的天性,之所以“不会”是被压抑了,在生活中表现出了太多的“不娇”,怎么还会有“娇”存在的余地呢?
这次的冥想就在这个画面里结束了。我知道以后还会继续有类似这样的冥想,因为与父母的连结、与祖先的连结,是我们应该经常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