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座城市里走着，走着，也只是走着。
01
“小宇，起床上课啦！都几点啦，还睡，年纪轻轻你睡不够啊！”我把被子蒙过头顶，捂住耳朵，却挡不住老妈的夺命连环催，刺破我的耳膜。
今儿个周六，我却六点半就得起床，比平时还要早半个小时。因为今天满满都是课，早上的物理、化学补习班，下午的吉他、书法课，还有晚上的街舞学习。
天刚蒙蒙亮，雾气包裹着整座城市，连近处的霓虹落在眼里，都模糊不清。借着街灯，我穿行在人行道上。沿途只有几抹橘色的身影，几个临街叫卖的小贩，早起的城市很安静，连风吹梧桐的声音都清晰可听。
一路走到公交站，等了一会，车还没来。这座城市风很大，吹得我手脚冰凉。我不停哈出白气在手里，使劲地搓着，来回踱步，企图不让自己被冻僵。背上的书包越来越沉，勒得肩膀生疼。右肩上挎着的吉他时时滑落，动不动就得往上扶一扶。
绿道里的腊梅尚未吐蕊，含苞待放，香气却早早的泄了出来。随风飘入鼻息，冰凉中丝丝入扣的清香。深深呼吸，在醉人的香气中，我差点忘了我只是一个初二的学生。
02
“其实以你的成绩不必要来补课的。”教我物理的小罗老师看完我的作业，笑着说，嘴角生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是个实诚的大学生，总觉得给我做一对一辅导，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因为我一点就通，从不劳她费心费力。
“我妈叫我多学点竞赛的知识，下学期去参加物理竞赛。”说到这，我又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
“我看你每次都背着吉他，一会还要上吉他课？”小罗老师瞟了一眼我的吉他。
“嗯。那是下午的课，在另一个培训中心。我待会还要去上化学课，也是为了参加竞赛去上的。”
“天哪！这么多课，那你中午在哪吃饭？”她明显有些惊讶，水汪汪的杏仁眼拱成了圆。
“我妈给了我20块钱，我在外面吃。”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九点二十，我该去旁边的培训机构上化学补习课了。
“你不累吗？参加那么多竞赛有用？”她把作业还给我，柔声问道。
“累。可我得学，不然比不过别人。竞赛得了奖以后中考可以加分。”收拾好书包，我起身要走。
“你不想反抗？”小罗老师追上我，抛下这样一句话，又匆匆跑回去。
我背着书包，抱着吉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以最快的速度向隔壁的天使培训中心飞奔，任凭呼呼北风刮在脸上。连厕所都来不及去，却还是迟到了。
这座城市风很大，吹散落叶去到未知的远方。母亲总说读书是扎根立足于城市唯一的希望，至于反抗，我想都不敢想。
03
吉他课上，老师一遍一遍地重复:“小宇，你的手指放错了。”
我努力按照他说的去做，可是手指就是不听使唤，经常搭错弦。前前后后学了两个多月，还弹不出一首像样的曲子，也是失败到家了。
街舞训练时，老师总说我踩错了节拍，多次教导无果后，他就不再理会我。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四肢不协调，一伸手一抬腿总是慢人一拍，鸡立鹤群，像个智障儿童。
老妈总说:“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我不厌其烦地重复着那些动作，一个一个，一遍一遍，直到累得瘫坐在地上，依旧动作不连贯，跟不上节奏。
老师扶起汗如雨下的我，递过来洁白的毛巾，叹了口气:“舞蹈，也是讲究天赋的，不要强求。”
不知为何，这句话像刀子剜心一样，捅破了心墙。明明是个小小男子汉，我却泪眼婆娑，抽抽搭搭半天，“我也不想学。”
“那同你家人说，既然是兴趣班，没有兴趣，是学不好的。”
我为什么要说？我妈喊我学不就得学嘛？
晚上。
“你张阿姨的孩子得了全市作文比赛第一，文章被收进了《中小学生作文大全》，多能干！小宇，你也得加油哦，给妈妈争口气。”老妈将一杯热腾腾的牛奶放在我桌上，摸了摸我的头，又轻轻离开我的房间。
我端起牛奶，暖暖冰冷的手，瞥见桌边的闹钟，时针指向十一点，夜深了。还有两套卷子没写，得抓紧时间，埋头继续奋笔疾书。
04
“你天天给孩子报这个班那个班？有用吗？娃儿都累倒了？”
那夜我发高烧，爸妈连夜送我去医院输液。安顿好我以后，爸爸把妈妈叫到病房门口，开始责怪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入我耳中。
“我不报那些班，咱孩子学习成绩能有现在那么好吗？再说啦，技多不压身，现在多培养点兴趣，以后就算考不上大学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啊。”老妈是个强势的性格，哪里受得了别人指责，当即反驳，分贝比平时高了不少，引得病房里的人纷纷侧目，看向门口。
“那你也得问问孩子自己想学不？都不征求他的意见你就一股脑的报班，周末都排得满满当当，他还是个孩子啊。”老爸出差回来，就看到我只着睡衣趴在桌子上，他叫我我也没有应，整个人都快烧糊涂了。老妈说得再怎么头头是道，他也不依不饶。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就是太惯着他了。”母亲的语气更重了，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
……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在沿着输液管落入袋子，再一点一点的渗入我身体，随着血液流窜到全身，带走难耐的燥热。
“爸，妈，你们别吵了。那些课都是我愿意上的，没关系，不辛苦的。”我放下手机，又闭上了疲惫的双眼。
“叮～叮～”，两声手机短信提示音在门外响起，争吵声停歇下去了。
窗外的风更大了。
[无戒365 第22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