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尽千帆皆不是:浅谈《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弗洛伦蒂诺.阿里萨与他的女人们

《霍乱时期的爱情》中,弗洛伦蒂诺的一生,有太多的情人。在他那二十五个本子里,较长恋情的记录就有六百二十二条,当然,这还不包括那无数次的短暂艳遇。但是,过尽千帆,皆不是他心中所爱。

(一)罗萨尔芭:夺走弗洛伦蒂诺童贞的女人

在得知费尔明娜.达萨要嫁人的消息,且对方是一位门第显赫,家产万贯,受过良好教育而且在同龄人中声誉非比寻常的医生时,对费尔明娜爱到骨髓的弗洛伦蒂诺已找不到任何力量让自己从消沉之中振作起来。无奈的母亲特兰西多找到了莱昂十二,拜托他给侄子在消息闭塞的城市谋份差事。伤心绝望的弗洛伦蒂诺,在那夜独自站在费尔明娜的阳台下,拉响那曲他为她创作的爱的华尔兹后,登上了疗伤之旅之船。

在这艘船上,他遇到了罗萨尔芭,一个在黑夜里的船舱中夺走他童贞的女人。这里的童贞,与书中结尾,弗洛伦蒂诺回答费尔明娜的问题,“那是因为我为你保留了童贞”截然不同。一个是身体的干净,一个是心灵的干净。我认为,即便不是罗萨尔芭,换作任何一个女人,弗洛伦蒂诺都是愿意的。他已在水中待的太久,若再没有人带他浮出水面,他非得活活把自己憋死不可。

那一夜短暂的欢愉,让弗洛伦蒂诺突然意识到:“他对费尔明娜虚无缥缈的爱可以用世俗的激情来替代”。至此,他开始了在性爱中漫无止境的沉沦 。 

(二)拿撒勒的寡妇:弗洛伦蒂诺的第一次床上之爱。

特兰西多盼望着用另一段爱情来疗愈儿子痛不欲生的爱,于是收留了战争期间失去家的拿撒勒的寡妇。在这段关系里面,两人各取所需。

对于拿撒勒的寡妇来讲:“她从不抱着爱上他或者被他爱上的假想,只是希望能找到某种类似爱情却又没有爱情之烦恼”。

对于弗洛伦蒂诺来讲:"和拿撒勒的寡妇疯狂而放肆地爱恋了六个月后,他自信自己已经从费尔明娜.达萨之痛中幸存下来"。

弗洛伦蒂诺却没有料到,所有的努力,在那个灾难日的下午,在没有任何预感的情况下突然看见新婚旅行回来后望完大弥撒的费尔明娜功亏一篑。对自己新角色驾驭得八面玲珑的费尔明娜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了一种巨大的自卑。这一次,他主动去找了叔叔莱昂十二,从当初逃离电报员的好差事到如今的愿意听从任意差遣,无非不过是下定了狠心要赢得名誉和财富来配得上费尔明娜。

和拿撒勒寡妇这段飘忽不定的经历为弗洛伦蒂诺打开了街头爱情之门,此后的很多年,他一直在捕获夜间的孤鸟,幻想能减轻费尔明娜之痛。

(三)莱昂娜.卡西亚尼:弗洛伦蒂诺生命中真正的女人

莱昂娜.卡西亚尼,是弗洛伦蒂诺生命里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我想,莱昂娜是爱弗洛伦蒂诺的。否则她怎会在危机四伏的公司里,不惜一切代价扫清障碍,别无他法时甚至不惜流血,好让弗洛伦蒂诺扶摇直上?她怎会在凌晨两点、三点,或是在任何时刻、任何情况下为他提供他需要的同情?她怎么会在他摔断腿后,帮他洗澡、换衣、灌肠、接尿,遵照医生的嘱咐给他按摩,为他在脊背的溃烂处敷上药膏?至于弗洛伦蒂诺曾试图进一步时,她说起的“很久以前,我就发现你不是我要找的男人”,一如十年前,弗洛伦蒂诺请求她邀请自己到她家里喝一杯白兰地时,她回答说:“如果你现在上去,那就必须永远留下来”。这些,不过是聪明如慧的她清醒地认识到:无论是爱,还是家庭,弗洛伦蒂诺都给不了她。与其做他一时的床伴,在岁月的流逝中被抛弃,被遗忘,不如避开肉体与婚姻,默默陪伴,方能长久。所以马尔克斯才说:“她是他生命中真正的女人,尽管两人始终都不知道这一点,也从未做过爱”。

反之,弗洛伦蒂诺对莱昂娜,更多的是感动,是信任,是敬重。

“面对这个勇敢的黑女人所做的壮举,面对她在那白热化的斗争中惹上的一身污秽又一身情爱,表面上无动于衷的弗洛伦蒂诺内心不曾有过一刻平静”。

“弗洛伦蒂诺发现,这些秘密的保管人中,除了自己的母亲,其余都属于费尔明娜.达萨的世界。他这方只有他一人,孤独地背负着这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包袱,多少次想与人分担,但至今还没有人值得他如此信任。莱昂娜.卡西尼亚是唯一可能的人选”。

对他而言,莱昂娜就像知己,所以他可以在无数次失眠的荒原中去叩响她的家门。但仅止于此。当莱昂十二叔提出希望弗洛伦蒂诺结婚,且结婚对象最好是莱昂娜时,他宁愿放弃航运公司的继承权,放弃一切,甚至宁愿死。他的婚姻,永远都是留给费尔明娜的。

(四)萨拉.诺列加: 唯一一个让弗洛伦蒂诺尝到了一丝苦涩滋味的情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弗洛伦蒂诺与萨拉.诺列加的关系始于费尔明娜,却也终于费尔明娜。

对费尔明娜的爱,弗洛伦蒂诺疯狂到牵强附会地去创造或者说保留二人间的交集。他会因为费尔明娜的形象曾在一家餐厅的镜子里占据了两个小时,便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缠着餐厅主人将那面精雕细琢的镜子卖与他;他会因为第一次比赛时,负责打开火漆封口的信封并宣布获奖名单的人是费尔明娜,便注定要在此后的每一年都参加诗赛。而正是在诗赛里,他认识了萨拉.诺列加。同她在一起,成为了弗洛伦蒂诺与情人间最为持久和稳定的一段关系。

“当他发现自己开始爱上她时,她已整整四十岁,而他即将年满三十”,“虽说并不是他那五年中唯一的关系”,从书中这两段描写中,我们大概可以推算出,这是弗洛伦蒂诺29岁到34岁的时光。萨拉.诺列加的出现,奇迹般地减轻了他对费尔明娜的思念:

“至少现在,他见不到费尔明娜也能正常生活了。不像从前,常常要随时放下手中的事,凭着自己的猜想四处去寻找她的踪迹,漫无目的地徘徊在一些最不可能的街道,以及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的虚幻之地,只要一刻见不到她,他内心的渴望便一刻不能停歇”。

但随着萨拉.诺列加怒骂费尔明娜为婊子,认定费尔明娜就是夺走她奖杯的幕后主使时,弗洛伦蒂诺便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她,他连自己都不允许,怎会允许他人任意玷污费尔明娜。“两人陷入斤斤计较的争执当中,将近五年来貌合神离的爱情所积累的怨忿浮出了水面”。最终,萨拉.诺列加在疯人院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五)奥林皮娅.苏莱塔:猎艳以来的唯一一次丘比特

弗洛伦蒂诺与奥林皮娅.苏莱塔之间,有两样东西值得一提:一样是信,另一样是花。

信,对于弗洛伦蒂诺来讲,非常重要,是他与费尔明娜传递爱的桥梁,也是他与费尔明娜爱得死去活来的证据。当奥林皮娅.苏莱塔退回他的匿名信时;当纠缠三个月后,奥林皮娅.苏莱塔仍旧仍是那个回答:“我不是那种女人”。在她身上,他彷佛看到了当初的费尔明娜,彷佛回到了初次冒险的高潮。

于是,他变得与以往判若两人。“这个从不露面的情人,这个对爱情如饥似渴却又极其悭吝的人,这个从不付出、又想得到一切的人,这个不允许任何人在他心里留下足迹的人,这个藏头露尾的猎人,竟然跑到大街上,狂热地送出一封封署名的情书,一件件殷勤的礼物”。弗洛伦蒂诺对费尔明娜,永远是感性的,但对待他众多的情人,则永远是理智的。这是唯一一次,他冲动了。

奥林皮娅.苏莱塔初时的拒绝与费尔明娜如出一辙,但她终不是费尔明娜。这一点,弗洛伦蒂诺还是清醒的。书中出现过四种花:山茶,栀子,白玫瑰,红玫瑰。山茶是定情之物,栀子,白玫瑰象征着淡雅纯洁,这三者只能属于费尔明娜。所以,尽管“从最初猎艳以来,这是他唯一一次感到自己被爱情之箭射穿了”,但在给奥林皮娅.苏莱塔信上的金属环上,他别的只是花园里最新鲜、最火红、最芬芳的玫瑰,它,属于情人。

(六)阿美利加.维库尼亚:费尔明娜年轻时的替身

尽管书中写到,弗洛伦蒂诺从来没有把阿美利加.维库尼亚和费尔明娜比较过,尽管两人的相似之处一目了然,不止是年龄、校服、发辫和欢快奔走的走路方式,就连那高傲任性的性格都十分相像。但我却固执地认为,阿美利加.维库尼亚就是费尔明娜年轻时的替身。那个小花园的下午,费尔明娜第一次见到弗洛伦蒂诺,那年,她十三岁。阿美利加.维库尼亚来到弗洛伦蒂诺身边,也是在相似的年龄。她的出现,就是为了弥补弗洛伦蒂诺年轻时没有与费尔明娜在一起的遗憾。

所以,他百般的宠爱着阿美利加.维库尼亚,而阿美利加.维库尼亚的天真无邪,也成为了他暮年港湾中最温暖的角落。但随着费尔明娜的归位,她的人生必须落幕。在极大的沮丧下,她喝下了一瓶从学校医务室偷出来的阿片酊,自杀而亡。

在婚姻里,费尔明娜是不幸的。但在弗洛伦蒂诺这里,她却幸福的足以让每一个女人妒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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