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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最近写马思纯的稿子,我又看了一遍《七月与安生》。
豆瓣上很多网友评论,这是一个双生花交换人生的故事。七月、安生,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子,一个热烈疯狂,一个温和内敛,却在流年韶光的打磨中变成了彼此的模样。浪荡漂泊的安生开始渴望安稳平静,踏实保守的七月反而离开小城、四海为家。
如果这样理解,那么影片的主题或许是每个人都在歆羡和渴求着别人的生活,每个人的诗与远方都只存在于遥不可及的彼岸。
但我却对一个镜头记忆深刻。坏女孩儿安生举着一块砖头,想要砸坏学校的电铃,七月怯怯地阻止她,安生不为所动,画面一转,放学铃声放肆地响起,操场上的小孩子欢欣雀跃,奔向校门外的自由天地。
而在影片末梢的回忆里,安生并没有勇气砸电铃,是乖孩子七月,举起了安生攥着砖头的手,毫不犹豫地向电铃砸去。
原来,七月体内一直住着叛逆自由的因子,它们随着七月一起长大,只需要一个契机,就会压倒理智与成规,主宰七月的人生。
那才是七月真正的人生。
本应和七月濡沐一生的苏家明在婚礼当天逃跑,小城人言可畏,七月辞掉了银行安稳的工作,选择去远方流浪。走之前,她对妈妈说,你们一直以来想让我过上的那种生活,现在都没有了。
可谁又知道,是她自己与家明缠绵之际,伏在家明身边说,婚礼那天,你不要来了,我不希望和一个不够爱我的男人结婚。
这才是七月。她要的是彻彻底底的爱,毫无保留的爱,她不惧怕在人生的任何一个节点重新开始,未知陌生的远方对她的吸引力远胜于灰色黯淡的现实。
即便没有婚姻的庇护怀着孩子,她也会哭着对安生说,我好想和你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
她终究还是选择成为真实的自己。在安生的小说里,她没有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早早逝去,而是独自一人、潇洒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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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看了一篇非虚构作品,一个年轻人讲述他离开体制内工作的故事。在公务员岗位上干了五年,每天机械地重复毫无技术含量的事务性工作,每一天都压抑痛苦。有时看到被单位的铁栅栏隔成片段的熙攘外界,都会觉得自己身处牢笼之中,像是一只喘不过气来的困兽。
呆得久了,他发现,没有人真正喜欢体制内。清闲地虚耗人生、低廉的薪资、稀薄的价值感,很难让人对这种工作产生多么强烈的热情。
但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能够清楚地划分工作与生活的界线,可以按部就班地处理所有芜杂琐事,换取一份薪水,然后用生活质量的提升来中和工作带来的损耗;而另一种是把工作当做自己的事业甚至生命的核心来经营,他们希望自己充实且有趣,无法忍受做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这两种人,完全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作者最终离开了体制内,来到北京做电影营销,户口、房子、体制保障,他通通没有,五年的体制内工作让他与周围的同事出现了年龄与认知上的断层,但作为一个大龄北漂,他却获得了之前的工作所无法比拟的满足感。
体制内没有光环,也不是深渊,它可以留住适合这里的人,也无法永远束缚住想挣脱的人。
作者终于如愿离开,因为他早早地认清了自己,“我的宿命就是这样,我就是一个不安分的、理想主义的人,改不了。”
这样的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进入了体制内,终究还是会离开的吧。安定、清闲、旱涝保收、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可以“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但这一切和“做自己”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有的时候人们愿意折腾,不是为了什么,而是纯粹因为,折腾不折腾更自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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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自己进入了体制内,我慢慢发现体制内的确有各种隐性福利与优惠。户口带来的稳定感、远低于市价的自住房、相亲市场上的加分项,它们组合在一起,构成了另外一种生存法则和游戏规则,像是在人身上裹上一层隐形保护膜,虽然看似无形,但可以有效地把外界竞争屏蔽掉。身着保护膜的人行走江湖却又不湿衣衫,和体制外那些风里来雨里去的人相比,的确轻松不少。
有的人一生都想裹着体制内的保护膜,不想沾染真实世界的尘土砂砾;有的人被裹在膜里,只觉得憋闷压抑,迫不及待地想突围出去。
是保护,也是束缚。
有的人需要保护,有的人却觉得束缚。怎么选都没有错,关键是认清自己。
其实万一选错了又能如何呢?人是很神奇的生物,自带趋利避害、择己所需的特技。兜兜转转,反反复复,只要守得住本心,终究还是那个你。
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说得就是这个意思吧?
长得越大越懂得,相较于天赋异禀的才华、秉烛夜读的努力,时间或许才是决定生命状态最关键的因素。它就像流沙,慢慢磨砺掉人身上的欲望、铅华、浊气、重负,祛除那些多余的边边角角,淬出火热诚挚的内核,捧出精英坚韧的结晶。
你终究还是你,这是岁月赠与的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