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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带着我嫁给父亲的,那时我才不到两岁,刚学会走路,会喊妈妈,说一些简单的短语。不行,我还是不习惯称他为父亲或者爸爸,还是称他周先生吧。父亲这个词太过正式,爸爸这个称呼又只在小学之前叫过,当我离开他们上中学寄宿在学校之后,当我听到同学在背地里喊老师为某哥时,当我想起新文化运动时期穿着长衫的老师的模样时,我脑海里浮现出养父这个形象,先生这个词似乎比爸爸更适合用来称呼他。
自从寄宿后回去得少,每周一天时间,即使这样有时我们也是错过的,从此我看到他就称呼他周先生。而他对这个称呼反而也好像更加适应,毕竟背负起一个“爸爸”的称呼并不那么好受,它意味着承受,周先生不想承担那么多,而我也不想用这个身份来绑住他,这样我们之间反而相处得更舒服。想要绑住他的只有母亲,而母亲此时已有了弟弟,她不再需要我替她去拖住他。
母亲跟周先生的日子过得压抑,或许她以为我太小,不会留下什么记忆,虽然我对大人之间的事似懂非懂,但我可以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每当他们的关系处于悬崖边时,嚷着离婚的总是周先生,或许他从未在心里对母亲确认,他只是负起道德上的责任,而母亲在这种时候只能忍气吞声,她也想要甩身离开,但是一想到离婚那段时间里,她一个女人带着年幼孩子的辛酸,她便不再有勇气迈出这道门槛。
母亲还是和生活妥协了,冷战的滋味不好受,她需要安全感,她从小就缺乏安全感。母亲假装自己过得平安喜乐,就像周先生把自己灌醉来麻痹自己。可是两个装疯卖傻的人其实都是清醒的,他们内心的伤自己舔舐,他们内心的孤独感越来越重。母亲不肯放手,周先生给她带来的福利她感同身受,只是她得不到他的认同内心苦得吃黄连般,可生活还得继续啊,是苦也得自己咽下去。
我上学了,上学填的信息里有一栏父母信息必须选择,一是父亲,二是养父,它刺痛了母亲的心,当她在信息栏里选下第一条,她便做出了决定。她看到周先生对我的疼爱,即使他们之间有着隔阂和裂痕,但他在我面前还是尽力做好一个父亲,他有恻隐之心,既然这样,为何不把我就当成他的女儿呢?于是她提议给我改名改姓,是的,我的姓名改了,对我来说,我的小名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我在学校用的名字而已。
母亲给我换一家幼儿园,她的心愿达成,她女儿从此可以在父母的庇护下上学,这一根刺在她心里拔掉。她把我的才艺展示视频发在朋友圈,我在视频里强调了我的新名字,没有人会介意,无关乎人等只是祝福,在乎的只有我母亲,她可以装作皆大欢喜。她把最喜欢最舍不得的送给父亲,这是她最大的诚意,周先生洞若观火,他完全清楚她的心思。他已倦怠,曾经的朋友都离他远去,此时,有这么一份貌似爱情和亲情的两个人在身边,和他生活在一起,无论是吵架还是恩爱,毕竟都饱含人间烟火气。他需要借着这样的烟火来取暖,他的心已经拔凉拔凉,冷到结成冰,冻成块,有这么两个人陪着,还是可以互相依偎着取暖的。
在这种看似稳定的关系下,周先生跌下之后终于爬起来,他无奈地选择接受现实。最初母亲看到的周先生,她以为他是她的良人,她的港湾,周先生那深情的双眼,那绽放的笑容,再加上他打扮入时,很难不会俘获寂寞芳心。但不过是空自许啊,空自许,无言语,那些灿烂的表象怎么才能填满一颗空洞的心?无尽的争吵和谩骂,初遇时仅有的一点点美好都烧成灰烬,只有两个人冷眼冷语相对。口口声声说着离婚,对彼此说着最刻薄的话,但母亲就是不离,她经不起再一次丢人现眼,她无法再对自己说:放手吧,换一种活法,将是新的启程。
时间的车轮总是推着人向前走,那些鸡毛蒜皮哪抵得过现实,日子还是要过下去。那段时间她在圈里秀着各种恩爱,不过是在展现她的风光罢了,可是好景不长,即使他们使尽百般招数,也耐不何囊中羞涩,更何况那两年经济下行,老百姓的腰包里都瘪瘪的。贫贱夫妻百事哀,甜蜜秀过去之后,又是无穷无尽的吵架,还是得要个孩子,在最关键的时候,婚姻一张纸没法牵制住他,只能使出杀手锏。其实母亲不想再生,她想要有更好的生活,可是似乎生活总是与她做对,实现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一没文凭二没技能,她有的只是和其他所有女性同样的身体,这是男人无法实现的,生一个和他共同的孩子,他就绑住走不了了。
经过这么多年,在我心里,或许我和弟弟都只是母亲作为一个女人赢得生活的手段而已,她的女儿是一个敲门砖,敲开周先生屋子门锁的一个符号,她难过的时候从我身上索取温暖,她开心的时候希望我顺从他讨好他,当我起不到作用时,她便又生一个来讨取生活。我可怜的母亲!我不知道她此生是否值得,只是我不愿要她那样的生活,可是我的生活又会是什么样的呢?我能挣取到我想要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