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选取大昭寺作为第一个参拜点。一则是因为它是离我们最近的寺庙,二则是好奇每天有那么多人排队等候朝拜的寺庙究竟是什么样的。
出客栈没走几步就进入了八廓街,正午时分街上的转经人依旧是络绎不绝,我们夹杂在他们之中,沿着八廓街一路顺时针走到了大昭寺。最先看到的是大昭寺广场上磕长头的信徒们,他们面朝大昭寺不紧不慢但又连续不断地磕着头,他们的身下有一块与人身体等长等宽的垫子,每块垫子都有两个深陷的凹槽,那是站立时脚所踩定和跪下时膝盖所触及的两个地方。每个人都备足了干粮和茶水,磕长头之于他们就像是吃饭喝水这般,是平日生活的一部分。
我们买好了票,找了一个导游,虽然之前也做过一些功课,但那终归还是纸上谈兵的事。最初导游打算带领我们从朝西的正门进入,工作人员告知我们来朝拜的信徒太多,有些过于急切的信徒们翻越了栏杆从游客通道进入了大殿,因此他们关闭了正门。我们只得转从旁门进入僧舍后院,穿过回廊来到了大昭寺的主殿。
大昭寺是松赞干布为尼泊尔赤尊公主修建,用来供奉赤尊公主的从尼泊尔请来的释迦摩尼八岁等身像,而寺庙的选址工作是文成公主完成的,因此这座寺庙在修建时一层采用了尼泊尔风格,二层是藏族风格,大殿顶部则是按照唐代的风格构建。大殿回廊绘制着精美的佛像壁画,这些壁画都是用矿物质颜料绘制的,几百年过去了仍旧清晰可见。我们的导游是就是一位画师,他说这些佛教题材壁画不是普通的艺术品,画师在绘画时必须用自己的口水润湿画笔再蘸取颜料进行绘制,因此在绘制之时画师必须严格遵守戒律保证自己的体液的洁净。佛寺中壁画不仅仅是画师绘画技艺的体现,而与画师融合为了一体,在藏地似乎每一种职业都关乎信仰与修行。
冬季的拉萨是旅游的淡季却是农牧业闲暇的藏区拜佛的旺季,单独辟出的游客通道也挤满了信徒,我们夹杂于其中,被推搡着不知不觉的就进入了大昭寺的大殿。大殿并不算大,却有一种不言自明的庄严,让人瞬间转换到了宗教的时空中。大殿的中间有三尊大佛,四周有供奉不同佛像的小殿,殿与殿之间的墙壁上紧密排列着一个个玻璃框的佛龛,龛内供奉着藏地佛教不同派别的祖师与有功德的大师。这座由释迦牟尼佛坐阵的大昭寺体现出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包容性,这里不再派别之分,门户之见,有功于人民的都高僧上师,皆可受到信徒供奉和礼拜了,而来在此处之人的所有差别都被“朝拜者”的称谓所抹去。
这一日恰好是为主供佛像涂刷金粉的日子,金粉大多来源于信徒的捐赠。僧人们帮信徒把他们捐供的金子化成金液,盛在一个小碗中,信徒们可以亲自动手为佛像刷金粉。排队的人群中不乏有这样端着一碗金液的人,他们即奋力又小心的向前挤着。我们跟着人群边走边拜,在最为拥挤之处停住了脚步。这里便是释迦摩尼殿,供奉的就是大昭寺的主供佛像释迦摩尼佛十二岁的等身像,这里是所有朝拜者最终的目的地。
离佛像最近的是正在忙碌着点灯和涂金漆的僧人与信众,再外层是满脸虔诚和兴奋的藏族同胞,我们被挤在了最外面。在这样的氛围中,站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不被感化。我们就站在最外围,双手合十,那一刻平静到不知该祈求些什么,一己私欲在此刻真的过于卑微,想了半天许为众生的离苦得乐做了祈祷。
朝拜结束我们来到了二楼屋顶的观景台。在这里我们离大昭寺的金顶很近,而金顶离天空也很近,背后是炙烤着我们的太阳,抬头看见屋顶上淡白色的半轮月亮,当日月不再交替而同时出现时,这似乎真的像是另外一个是时空。
我们在橙色围墙的僧舍前的木凳上坐了下来,记得大昭寺选址的故事里说文成公主发现整个拉萨城如同一个卧着的魔女,为了镇住这个魔女,便在她的心脏上建立了大昭寺,此时此刻此地,我好像真的听到了拉萨城血脉的涌动声,1000年过去了,这魔女应该早已被梵音感化,这心跳声不疾不徐,不紧不慢,带动着我的心跳也慢了下来。
一阵风掀动了僧舍窗户上的帘幔,掀动了大殿门口用牦牛毛编织的有八吉祥图案的门帘,吹动了蔚蓝天空上的白云,吹响了金顶下悬挂着的铜铃。
那一刻,风动,幡动,铃响,我置身其间又跃然而出。我心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