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骸骨堆里找到的那把刻著“衛宮”姓氏的鑰匙,果然打開了家主房間的門。
話雖如此,裡面還真是異常的樸素……和古怪。
最基礎的一几一椅毫不顯眼的擺在房間正中,窗前有個大得嚇人的書桌,上面亂七八糟的散亂著書和文件。
不止如此,房間里到處是書,榻榻米上也堆了好幾摞。
要不是在茶几下面找到了寫著家主名字的筆記,我幾乎要疑心自己找錯了地方。
雲遮月的筆記 一
今年的冬木祭也沒能讓夕月得到治療。
她的“落根生”在一點點,一點點擴大著……已經快要從胸口蔓延到腳背了。
說什麼病勢危險,恐怕化身五體花,應該早日除掉……那群冠冕堂皇的傢伙……
只是為了斷絕根家的直系血脈,從中得益而已,就連玖月那孩子也被利用了。
竟想要奪去我唯一的女兒,可愛單純的她的性命。
我必須保護夕月。
根治她的落根生,做不到的話——
除此以外,四處散落的古籍幾乎都被潮氣毀掉了,沒辦法閱讀。
房間的南北各有一扇拉門,南面那扇似乎被一種強大的力量從裡面頂著無法打開,北面的則虛掩著,Archer推開門扇,我舉著射影機小心翼翼的進入探查。
原本間採光很好的房間,屋主卻偏要掛上厚重的簾幕遮住窗口,藉著手電筒的照明四下探查,這裡應該是衛宮家主的寢居之處沒錯。
比起外間不遑多讓的……樸素?還是說冷清更好呢?家具寥寥,佈置的十分凌亂,完全沒有在另外倆個豪宅中體會到的那種用心持家的感覺,不是尊嚴的根家該有的模樣。
內室和外間一樣,到處堆滿了書,名目繚亂,既有民俗傳說,也有像是認真研究的讀本,只可惜大多數都損壞了,雖保持著書的外形,內裡卻已經腐成了泥巴。
從東墻下的矮櫃底層找到了一個竹製的書箱,裡面藏著一本被油紙裹起來的線裝古書。
小心翼翼的拆掉紙封,書的前半部分已經受潮腐爛,後半部分的文字還可以辨識。
不知名的手抄本
……、……用“夣”和“黃泉木根”這兩種草藥混合,來治療落魂症。
傳說補食“魂”之後,精力不濟者變得強壯,頭腦不清的老人亦可恢復意識。
現在看來,那應該是某種補氣健脾的特殊草藥。
只生長在夣去山里,乃是黃泉之土的恩賜。
然而長喚之後,活下來的村人的血脈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落根生這種病症和古籍里記載的落魂癥看來相似,實際完全不同。
落根生只會感染村民,途徑不明。
有出生就發病的、也有身體健康者突然生出瘢痕的例子。
惡化、擴散的速度也無法捉摸,唯一能確認的就是女性患者比較多。
我曾經去村外探訪過幾個患者,與外村通婚所生的隔代也能感染落根生,即使從來沒有在村裡生活過也一樣。
更神奇的是,它的症狀也沒有什麼連貫性。
大部分患者只要用醫治落魂症的方法就可以治愈,但總有一部分人,
初期看似並不嚴重的瘢痕怎樣也無法根除,會在幾年或數十年間惡化死亡。
必須接受冬木祭的祈福才能活命。
如此奇怪的病症,早就脫離了醫學的範疇。
我感到很迷惘。
不願相信古籍上那些關於惡靈的傳說,卻又沒辦法解釋眼前奇怪的現象。
“叮”
有什麼閃閃發光的東西從書卷里掉出來落到地上。
得到:銅鑰匙
常見的銅鑰匙,應該能夠用來打開某扇門。
窗邊立著一架高大的座鐘,與平淡無奇的房間格格不入。
被人拋棄,鐘面上的時間永遠的停在了九點三十分的位置上。
試著擰了一下大鐘側面的發條——紋絲不動,也許是壞掉了吧。
似乎沒什麼出奇之處,我正打算轉身離開,Archer卻跨前一步,打開了座鐘前面的玻璃門。
“怎麼啦?”
“Lancer,你看這裡。”
鐘錘旁邊還有扇小門……有什麼……咦?
“還真是有點奇怪。”
和積滿灰塵的別處相比,這裡實在太乾淨了一點,我抓住細小的銅把手打開活門,藉著手電光,觀察裡面已經生鏽的金屬內核。
很快我便注意到,正面的傳動皮帶上似乎少了一個齒輪。
我好像撿到過類似的東西?
把之前在圍爐之間里找到的精緻齒輪裝了上去,再次擰緊側面的發條,隨著撲簌簌的灰塵,大鐘的時針發出沉重的“咔噠”聲,凝滯的時間再次運行起來。
我和archer警戒著可能出現的異常情況,然而既沒有突然來襲的惡靈也沒有什麼機關被觸動,叫人好好地鬆了口氣。
房間里沒有再找到其他有價值的東西,我和Archer穿過外間回到走廊,尋找與家主之間找到的那把銅鑰匙對應的門。
“是這里。”
走廊東南側的鐵門上掛著一把樣式古舊的黃銅鎖,我使用了銅鑰匙。
鎖簧應聲彈開,鐵質的滑門多年沒有使用,門扇里外長滿了鐵鏽,我和Archer費了老大的勁才把它推開。
裡面並不是什麼房間。
漆黑不見五指的狹窄空間,只容倆個人並肩而行,手電光無法穿透如此深沉的黑暗,看來只能用自己的雙腳走過去探查了。
“我走前面。”
“背後交給我。”
默契的決定了彼此的位置,一手端著射影機,一手握著電筒,我和Archer背貼著背,一前一後小心的向封閉的走道深處移動。
此時此刻,身處衛宮宅的我們,仿佛被拋入時間的裂縫,在這條凝固的走廊里徒勞邁步。
短短數分鐘,皮膚就籠上了一層薄汗,呼吸也變得困難——這並不僅僅是空間所帶來的壓抑感在作祟。
“一點流動的感覺都沒有,走廊里果然沒有窗戶。”
即使在神隱事件發生之前,如此隱秘逼仄的狹窄通路也會令人心生厭惡,值得慶幸的是,我們似乎已經走到頭了。
手電光落在了一扇古舊厚重的木門上。
用身體撞了撞,門紋絲不動,連半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厲害,鎖孔這麼大,木料相當厚實呢。”
沒辦法,找到鑰匙再來吧。
我再三確認周圍沒有其他線索之後,和Archer一起折返回去。
默契的加快腳步,遠不如來時那樣謹慎,哪怕是早一分鐘也好,想趕緊從這種地方出去——等一下!
伸手拉住Archer的袖子往後退,幾乎同時他也攥住了我的手肘。
在我們眼前,黑色的佈景上,角色爭先恐後的登場了。
“射影機!”
我邊吼邊舉起射影機,完全不需要對焦,不停的摁下快門——
無數的靈體從腳下湧出,前前後後,擠滿了我們周圍的空間。
“數量太多了,跑!”
Archer一邊向纏著我的靈按下快門,一邊向出口的方向急奔,在明白他的意圖之前,我的身體先動了起來。
靠著射影機解決從前面撲上來阻擋去路和企圖糾纏對方身體的靈,頂著傷害快速奔逃。
浮游靈不難解決,但無論消滅多少,總會有更多的從腳下冒出,遞補上來。
惡靈的瘴氣讓我的大腦一片混沌,比起戰鬥,逃跑才是最好的選擇。
視線的盡頭搖晃著,我和Archer攙扶著彼此,衝出了惡靈的走廊。
“哈啊、哈啊——”
我彎下腰撐著雙膝,讓新鮮的空氣灌入肺里,Archer則回過身去,雙手推動門扇,把走廊里惡靈們發出的刺耳噪音隔絕在厚重的鐵皮後面。
“之前找到的……御神水。”
喝下從村子各處收集到,有淨化能力的聖水,體力馬上得到了回復,紊亂的五感也逐漸安定了下來。
“到底是從哪來的……”
不解決那些惡靈,就算找到秘密房間的鑰匙,也無法通過走廊。
回想一下,惡靈是從我們腳下湧出的……
“從一樓上來的嗎?”
於是,我和Archer一起回到樓下查看。
似乎沒什麼異狀……不。
某個閃閃發亮的東西掉在書房前的泥土地上,我和Archer對視一眼,立刻過去把它撿了起來。
得到:楓葉的鑰匙
尾端有楓葉刻紋的鐵鑰匙,應該可以用來打開某處的門。
玄關東側的鐵柵門上也刻著同樣的形狀,這把鑰匙毫無疑問屬於那裡。
Archer似乎有點擔心的站在原地沒動。
“會不會是圈套?”
話音里帶著疑問,卻是肯定句。
畢竟就在剛才,我們已經在村子的水井邊遭遇過一次相似的襲擊了。
“是就更要去了。”
我毫不猶豫的邁開步子,Archer遲疑了一下,跟了上來。
“老子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正想教訓那個民俗學者一頓呢。”
把楓葉鑰匙插入鎖孔,打開柵欄門,我和Archer踩著土地走廊,闖入某個惡靈設下的圈套。
房間規規正正,腳下裸露著土地,四面的高墻也只刷了白灰。
中央的位置豎立著一人多高的木板,阻絕了視線。
我和Archer沿著房間的四壁走了一圈,木板圍成了一個“井”字形,沒有看到門一類的出入口。
“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抬起手臂,手掌正好能抓住木板的邊緣,藉著Archer的幫助,我咬著手電扒在木板墻上,看到了一個模糊的圓形石台。
不對,那應該是石製的井沿,被攔在這後面的原來是一口井。
被棄置多年,磚石早已脫落,雖然不明白這家人為什麼要在水井外面建這么一個礙事的工事……總之有不祥的預感。
“是口井。”
我轉過頭去往下看,手電光照在Archer仰起的臉上,聽到這個答案他的眉頭明顯的皺了起來。
“快下來。”
言簡意賅。話音未落我已經鬆開手跳了下來,與此同時腳下的土地開始震動,不久前才剛剛聽過的尖銳鳴哨猶如刀子一樣插入耳蝸深處。
我們迅速後撤,然而這次就沒那麼好運——鐵柵門“嘎吱”一聲撞了過來,明明沒有鎖卻關的嚴嚴實實,果然是陷阱。
再回頭,木欄後面已經湧出了大量的浮游靈,它們揮舞著四肢,嗚咽著向成為目標的我們撲來。
“同樣的手段,可真是玩不膩啊!”
在這個四方密封的小房間里對付如此之多的浮游靈,稍不留神就可能被纏住、拖向地獄。
秘密走廊里襲擊我們的也是它們,沒猜錯的話,這口井與村里的水井連在一起,地下水脈成了惡靈行動的通道,還真是懂得充分利用地利啊,那傢伙。
這次我們沒辦法跨出浮游靈的包圍圈,只能緊緊的抵著墻壁,用射影機彼此保護。
“盡量在它們湊到一起時候再摁快門!”
手上的膠片有限,浮游靈數量卻非常驚人,我們只能盡量讓更多的惡靈同時入鏡,以此減少膠片的損耗。
手指不斷地摁動快門,汗水濕透了衣衫,我甚至在空氣中嗅到了刺鼻的焦糊味。
對於靈力不強的我來說,這種機械高度運轉的損耗,比所謂的靈子濃度什麼的要直觀得多了。
包里還有多少低級膠片?如果迫不得已把全部膠片用完也沒法扼制它們的攻勢,我和Archer會在這裡……結束?
進入這個神隱之村以來,如此之近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脅,然而Archer似乎全然沒有動搖,他利落調轉鏡頭,又解決了兩隻企圖從上面偷襲的惡靈。
啊啊,在想什麼呢,貿然闖進來的可是我啊,要帶這傢伙離開的也是我!
用拇指彈開發熱的倉門,填入最強的膠片,防守不能解決的問題就得靠進攻。
示意Archer跟著我,邊進行必要的防禦邊沿著墻壁移動,尋找可以突破的點。
“Lancer,那邊。”
藏在木欄後面,和我們一樣被遮擋了視線的言峰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跡已經暴露,我靠著Archer掩護,忍受著浮游靈的騷擾,
對焦鏡頭,蓄滿靈力后狠狠地摁下快門。
“逃走了!”
被擊中的言峰沒有反擊,他隱沒身影,企圖再次藏身在惡靈之間,躲避正面對敵的我們。
讓這奸詐的傢伙得逞的話,我們遲早會被拖死。
靠著能夠少許祛除惡靈影響的藥物,把自己的安全交給Archer,我果斷衝入惡靈的包圍圈,全力追擊言峰。
只要搶到機會,哪怕靈子沒有蓄滿,也毫不猶豫的摁下快門。
懷中的護身符在發熱,似乎有減輕惡靈傷害的力量,這樣,能行的通!
你追我逃的遊戲持續了數個回合,多次沐浴在閃光下的民俗學者終於不再閃避,他的十根手指突然暴長,化為黑色利刃,向著Archer的方向急刺過去。
可惡,這個混蛋!
匆忙按下快門,蓄力不充分的射影機,能打出最後一擊嗎?!
微弱的白光,看來做不到——不對!
Archer的鏡頭看似瞄準著抱住我的浮游靈——他一直不顧自己受傷、驚險萬分的為我援護,但這次不是!
兩道白光匯聚在一起,先一步擊中了言峰綺禮。
“噶……啊、哈哈哈哈……來吧、命運!”
那傢伙攤開雙手,昂頭向天,猶如沐浴到聖光的朝聖者,大笑著消失了。
與此同時,那些不斷湧出水井的惡靈也一併隱去了蹤跡,再一次,巫木村回復了它原本該有的靜寂。
被大量惡靈瘴氣襲擾的身體虛弱不適,但我們還活著。
Archer從包裡拿出御神水喝,我走過去把言峰消失時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
得到:鑄鐵鑰匙
鏽跡斑斑、沉甸甸的鑰匙,應該可以用來打開某扇厚實的門。
鑰匙的旁邊還有一本筆記。
黑色筆記 四
村裡還有人活著,不過,很快就要結束了。
這裡果然,是“死”的天堂。
一直以來糾纏我靈魂的不足、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呼喚,
還有,欺騙、拘束我的所謂人生價值,全部終結。
我把照片掛在墻上,準備迎接嶄新的開始。
唯一的遺憾……膠片已經全部用盡了。
當然我還可以用自己的雙眼去確認,
可是……總覺得有哪裡不足。
無法固定的東西終究會燃盡,
更何況這個村子里生者的行動和死亡的形態,已經不那麼新鮮了。
我需要更多,更加靠近“源頭”的恐怖。
以那種狀態存活下去,不斷地、填充我空虛的靈魂。
唯有把自己獻祭到怨恨與希望的最深處、沉入黃泉之暗,才能滿足我的願望。
然後、從那愉悅的渦中,歸來……
“這傢伙只是單純拿別人的痛苦找樂子吧?”
手指捏緊,三兩下把惡心的筆記撕得粉碎,這種活著時候就已經成為惡靈的男人,是我最討厭的類型。
“Lancer,傷。”
比起我的義憤填膺,Archer一直維持著冷靜,他已經除去了惡靈殘留的瘴氣,把手裡用了一半的御神水遞了過來。
“嗯。”
這份理智一直支撐著我,不過僅有此刻,希望他能有些情緒的發洩,因為我已經意識到衛宮切嗣的死,和同行的民俗學者有著莫大的聯繫。
短暫休整之後,我們回到二樓,通過逼仄的秘密走廊,用剛才從言峰那得到的鑄鐵鑰匙打開了最深處的門。
流動的氣息裹著腐朽的潮味撲了我們一臉,然而此時此刻這卻比三月的春風更令人感到舒適。
“太好了,有空氣。”
密室比我們想的要普通,看起來就像是個普通的倉庫。
房間里橫七豎八的堆著又大又沉的木箱,中間的三疊榻榻米上斜著一張烏木條案,薄薄的紙一張一張在上面摞成了山,可惜十年的時光並沒有放過這個密室,墨筆寫的文字和圖畫全部返潮暈開,變成了完全無法辨識的鬼畫符。
紙堆里有什麼在閃爍著光芒。
得到:衛宮鑰匙
尾部刻著“衛宮”姓氏的短鑰匙,應該是這個家族家主使用的東西。
三面墻壁上各釘著一排木架,上面亂七八糟的放著許多雜物。
西邊的那一排多是線裝書和手抄本,本來就脆弱的紙張早已經漚成了泥,喪失了閱讀的價值。
凌亂的書脊里插著一本筆記。
雲遮月的筆記 二
追究村子的歷史、研究夣、落根生,都是忌諱。
只要供奉神木、依賴御榫大人就行了。
即便我是根家當主,也不能暴露自己的研究。
葛木君和我不同,敢於反抗柳洞那個瘋子,令我感到敬佩。
話雖如此,我既不能跟他搭話,也不會救他。
一切都只是為了夕月。
再怎麼高明的醫術也無法拯救她,因為那不是什麼疾病。
無能為力的時候,不由得憎恨起祖先。
所謂的歸木式,拯救了當時的夣歸村,
然而那又何嘗不是災禍的開始?
村民不該採集夣,不該用它治療落魂癥,他們……落入了惡靈的圈套。
落根生……御榫……
這種平衡再度被打破的話,黃泉會湧出這座山吧。
那個時候,受困于黃泉木的惡靈們獲得自由,無窮無盡的吞噬人命……
我不能再想下去。
筆記旁邊扣放著木製的相框,拿起來查看,裡面插著一張泛黃的合影,看起來像是在病房里拍攝的,男人伸出手掌,和躺在床上的少女掌心相貼,倆個人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氣氛和樂。
沒見過的房間,看來並非那間規矩嚴苛的病棟,是這個家的某處嗎?
照片上拍到的正是之前在白骨房間打倒的家主和那個纏人的小女孩……等等,似乎還有其他人入鏡。
“Archer,這個背影像不像之前給我們帶路的那個靈?”
發黃的照片一角,模糊的人影背對著鏡頭,雖然看不到臉,身形卻與救過Archer,為我們帶路的那個青年十分相似。
他也是這個家裡的人嗎?
北側的木架上整齊的放置著一串玻璃瓶,這些瓶大小不一,有的空空如也,有的裝著深色的植物根莖,那些乾巴巴的細根如同鬼手一樣張開著,看著就叫人不舒服。
玻璃瓶中間有個敞口的瓷瓶,看似是空的……裡面似乎有什麼在折射著手電筒的光線。
將瓷瓶倒置,那個東西“噹”的一聲掉到了地上。
得到:小發條
細小的發條,不知道是用在哪裡的。
南側的木架上堆放著各種各樣的木製玩具半成品和銼刀、線鋸一類的工具,那些手作的東西雖然不是特別精緻,卻看得出製作者的心意。
仔細查看,裡面混著一個已經做好上色的鐘形盒,似乎裝著什麼東西,搖起來咔咔響。
錶盤上的長短針可以移動,調整到正確的位置就能打開吧?姑且先收起來。
得到:鐘形木盒
上鎖的小玩具盒,應該可以用某種手段打開。
堂堂家主,整天泡在這個陰森森的倉庫里研究治療他女兒的辦法,誰也不不能相信,也沒法和人商量,他的執著讓我感到些許尊敬。
從走廊原路返回,直奔當主之間,用剛剛找到的短鑰匙打開了房間南側那扇上鎖的門。
“這是……”
和之前我們在衛宮家所見的樸素凌亂截然不同,淺粉色的家具擺設的整整齊齊,每一件都小巧可愛,看起來是專為房間主人特製的。各種和式、洋式的新鮮玩意佈置的充滿奇趣,雖然經過了歲月的洗禮,仍然稱得上是個夢幻樂園。
舒適的大床上、曾經柔軟的絲絨枕邊端正的擺著一本筆記。
手鞠的日記 四
明早,要去見御榫大人。
他是怎樣的人呢?夢里的朋友們都說不知道。
有點不安。
一直睡下去也沒關係吧?
最近常常這樣覺得。
反正只要借用大家的身體,即使在夢裡也能自由自在的玩耍。
雖然有向爸爸炫耀過,他的反應卻讓人掃興。
“別說了,夕月,那不是真的,是可怕的夢魘” 什麼的,
不知道在害怕什麼呢,爸爸真沒用。
既聽不到夢裡的話,也不會借用別人的身體,好無聊呀。
不過,治好病的話就可以用自己的腳走路。
去村子外面,到夢裡看到的,有很多花盛開的地方玩。
試試看吧,讓御榫大人幫我達成夢想。
反正即使我醒了,他們也會在夢裡陪著我,一直一直。
所以沒什麼好怕的,加油喔,夕月。
如果我是衛宮家主,大概也會對柔弱躺在病床上的女兒在夢裡附身殺人的事實感到抵觸……這裡應該就是那孩子的房間吧。
床的正前方有一個大的不可思議的“L”形的玩具櫃,佔滿了倆面墻,但凡是能夠想到的女孩子物件都逃不出這個櫃子,雖然比
不上藤村家的人形屋那般令人驚歎,但佈置這個玩具櫃的人所用的心思,恐怕還要超過僕人眾多,財大氣粗的藤村老爺。
這東西似乎在哪見過?仔細回想一下……沒錯,正是拍攝樓下那扇白門的封印時映出的地方。
那里肯定和這個房間有某些聯繫。
我先是舉起射影機對著玩具柜拍攝,用來解開樓下那道門的封印,然後再和Archer一起仔細調查玩具櫃。
最頂層的架子上擺著個小巧的金屬盒,拿到手裡一看,盒子側面有淺淺的圓孔,看起來像八音盒……唔?
之前在倉庫里找到的小發條和那圓孔十分契合,插入后一直向右擰到無法轉動,隨著悠揚的“叮咚”聲,盒蓋彈開了。
著和服的女孩玩偶在圓盤上轉動著舞蹈,悠揚的曲調似乎在哪裡聽過——
低沉的吹奏,裹著清脆的鈴聲,由遠而近,我還想聽得更真切,他卻不讓我這么做。
“祭典要開始了,不能叫人看見,快點,從這裡出去。”
黑色的霧裡探出一隻孩童的手,冷淡好聽的嗓音顯得有些急躁。
“Lancer,走啊,遲了就來不及了!”
“老子還沒玩夠呢,明天能再見到你嗎?”
他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只是用力的把我推向墻邊隱藏的出口。
“喂,也不用這麼急吧、嘖,老子還會再來找你玩的!”
沒見過的記憶鮮明的在腦海里浮現,我怔怔的呆了許久,視線重新對焦時候,Archer擔憂的臉讓我的心臟激烈的跳動起來。
“Lancer,你沒事……唔?”
“這個旋律,我小時候聽到過!那是祭典里用的……不是神社里給遊人參觀的表演,是在這個山的某處大宅里舉行的,真正的冬木祭。”
可是,我什麼都沒看見。
高聳的圍墻後面,把我拒之門外的那孩子,關於他的一切,被迷霧隱卻。
留下的只有這個信物。
下意識的摸一下兜里裝著的護身符,指尖接觸到滑溜溜的觸感,仿佛在為我指示去路。
“這麼說我們的方向是正確的。”
Archer攤開手掌,八音盒的旋律戛然而止,舞蹈小人的底座“啪”的彈開,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掉了出來。
得到:精緻齒輪
多齒的金屬齒輪,似乎是某種小型機械上的零件
與此同時,沉重的鐘聲響徹耳畔,之前在家主房間內室修復好的座鐘在報時了。
“嘻嘻”
女孩子的輕笑聲穿過鐘鳴,猶如一個驚雷,讓我和Archer吃了一驚。
還來不及架起射影機,女孩透明的手指已經扼住了Archer的咽喉,仿佛有千鈞的力氣,努力掙扎著的Archer臉上浮現出苦悶的神情。
“你為什麼要殺我?夕月只是想和大家一樣活著呀!”
無視女孩的控訴,我果斷的抬起射影機的鏡頭,連按快門。
“啊、啊,是御榫的同夥嗎!”
被連續的閃光攻擊不得已鬆開手的女孩猙獰的瞪了過來,嬌小的臉已經扭曲發黑,完全不見了照片上可愛的模樣。
“你們也變成夕月的‘朋友’吧!”
“誰會和你這種自私的小孩當朋友啊!”
火大的裝填好高級膠片,按下快門,Archer或許會對她有所同情,老子可不會。
生了怪病感到寂寞,胡來的奪取別人的生命,得到所謂的朋友,做出這種事的同時就成了可怕的怪物。
一直守護著她努力到最後的衛宮家主,正是因為無法接受女兒真的變成了其他人所懼怕的怪物才自盡的吧。
“這就把你送回黃泉去。”
想必是對我充滿厭惡,夕月的攻擊全部衝這邊來了,她個子小移動靈活,老式的射影機很難追上她,就算拍到,缺乏蓄力時間的攻擊傷害也不理想,又是一場纏鬥。
Archer也拿起了射影機,卻猶豫著沒能出手,對這個和他有同樣遭遇的小女孩,終歸還是有幾分惻隱之心吧。
終於,沐浴在白色的強光下,夕月雙手掩面,跪在陰冷的地面上掩面大哭。
“爸爸……嗚”
留下這一句后,她便徹底消失了蹤影,只有一本筆記落在地上。
雲遮月的筆記 三
無法靜下心來,一直遙望著山的方向。
按照規矩,患者必須單獨入山。
我、終於走到這一步了。
彌音出了那種事,柳洞那傢伙算是徹底頹廢了。
趁著最大的阻礙消失,放出“代理根家主持祭祀之禮”這個餌,
果然,藤村很痛快的就吃下去了。
雖然玖月沒有阻止這件事稍微叫我感到意外……
但、沒關係了。
費盡心力研究,答案還是要靠御榫。
說沒有遺憾是不可能的,但我不會和命運作對,
我的行動全是為了夕月,
現在她入山了,我總算可以放下肩上的擔子,等著她平安歸來。
已經很累了。
等到祭典結束,去一趟柳洞家吧。
把侍奉御榫視為性命的老頑固,失去了一切的他,
應該比任何人都更加痛苦吧。
結果,祭典沒有結束,痛苦仍在持續。
我和Archer能夠終結這一切嗎?
玩具櫃的第二層中間擺放著一臺粉紅色的西洋鐘,灰塵籠罩的錶盤里,錶針被禁錮在七點四十的位置上。
把西洋鐘拿到手裡小心翼翼的翻動,打開背面的倉門,放入之前找到的精細齒輪,再給座鐘上滿了弦。
“咔嚓、咔嚓”
時針和分針沉重的交錯,攪亂了玻璃盤中的灰塵,仿佛有一團黑霧在裡面流動。雖然想試著調整時間,無奈錶盤的玻璃罩似乎被什麼東西卡著,無法打開,只得就此作罷。
“之前找到的那個小盒子應該是這里的東西。”
負責觀察玩具櫃最下面一層的Archer突然這麼說道,他手指著一個精巧的模型屋,正面可以打開,裡面的人偶和家具全部都是木造的,想必是出自衛宮家主之手吧。
小小的孩子們似乎在玩捉迷藏的遊戲,他們藏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從衣著到神態都刻畫的栩栩如生。
這些……正是之前和夕月一起襲擊過我們的那些孩子。衛宮老爹為女兒雕刻她夢中的“朋友”時候,有沒有想到他們其實是真實生存過的呢?
模型房二樓,臥室的墻面上有一顆小小的圓釘,原本應該有什麼東西掛在上面——那恐怕正是我手裡的這個鐘形木盒。
有人把它從屋子里取下來,藏在了倉庫里。
拿出木盒,試著把時針和分針的位置調整到七點四十……什麼也沒有發生。
雖然猜錯了密碼,還是有些特別的發現。
扮演“鬼”的夕月人偶似乎被擰緊固定在模型屋的一層,深深的穿入玩具櫃的隔板,轉動著把它取下,螺旋形擰扣的尾端竟然是一把鑰匙的形狀。
得到:鬼的鑰匙
藏在模型屋里的鑰匙,尾端雕刻著衛宮家女兒夕月的形象,可以用來打開特定的門。
“是樓下那個房間的鑰匙吧。”
華麗新奇的那扇門後面,只可能屬於這個家族最重要的女兒,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呢?
玩具櫃里再沒有什麼線索,我和Archer立刻去往樓下的房間一探究竟。
之前籠罩在門上那層淡淡的靈氣封印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把鬼的鑰匙插入白色的鎖孔,隨著清脆的機簧聲,門被打開了。
用手電光照了一圈,房間的全貌慢慢浮現在眼前,這里應該是個家庭治療室,氣氛和我之前去過的病棟完全不同。
本該冰冷的診療臺上鋪著厚厚的白色寢具,上面用五彩的絲線刺繡著眾多可愛的動物形象,貼近墻壁的三架玻璃櫃里,各色藥瓶按彩虹的顏色從左到右排列,仿佛裝滿了甘味的糖果盒,籠在木窗前的淺藍色紗幔僅容份量適當的陽光通行,輕柔的遮擋著外界的視線。
從釘在床頭的留言板上讀到了這樣的信息:
“等著我,現在就把你從這場荒唐的夢境里解救出來”。
打開玻璃櫃,最下層的病例和文件里,插著一本不屬於這裡的筆記。
阪上俊次的筆記 四
來村裡觀光的那個三口之家失蹤了,
又要在尋人上浪費時間了。
這麼想著,
就看到那家孩子滿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
引我進入數年間都沒能靠近的“根家”。
床上躺著的人,就是傳說中身患重病的衛宮女兒嗎?
“給我看看花吧。”她要求。
這村子裡,花是禁忌,我善意的勸告,
“可以用你想要的東西交換。”
真的嗎?但是,她既然能出入衛宮家、說不定……
“只要你把那種神奇的植物給我,想要什麼花叔叔都會找來的。”
於是,她就把裝著“夣”的瓶子給我了。
我不會是在做夢吧?
“有花的話,叔叔想知道什麼都會告訴你的。”
她到底是誰?
附身這種事,真的存在啊。
然而最終,阪上也沒能把村子的秘密帶出山去,他至今仍在村裡,執著尋找著解開謎團的鑰匙。
就和我們一樣。
耳邊,再次響起八音盒里聽到的旋律,那是夕月房間的座鐘,在報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