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同人之玉骨生香(润玉X灵犀)

第十一章  三千明灯 (上)


夜幽藤一事总算告一段落,锦觅被长芳主禁足水镜,旭凤期间来过一次非但没能见到锦觅还被众芳主挡在了门外。

他与锦觅分别在即,刚刚挣脱死亡威胁的他,灵力尚未复原之时,对锦觅说:“我还欠你 一千年灵力,放心,我没忘。”

锦觅被长芳主带走,旭凤仍然对花界繁华喃喃自语,重申他对锦觅的承诺,这些,润玉都看在眼里。

旭凤说,“凤凰花只开两季,一季缘来,一季缘散,缘来缘去终会散,花开花败总归尘。”对痴心相恋的两人来说,假若不能在一起,那当真是“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

对时时有佳人常伴,佳人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的润玉而言,身在九重天的灵犀,仿佛是“蓬莱院闭天台女”,只是美人如花隔云端,谈何珠帘暗动,惊破闺梦,盈盈笑涡里,相看无限情呢?

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省经阁内,封印穷奇以后,旭凤提议,穷奇作恶多端,未免日后继续危害六界,恳请父帝亲自对穷奇执灰飞烟灭之刑,润玉亦附议。

但是太微推脱了一番说辞,并说他自有安排,于是旭凤便不再管了。润玉却不同,他心细如发,立刻意识到父帝留着穷奇可能是为了一统天魔两界,但是他并不热衷于权位,所以面上不显。

太微说,据岐黄医官密报,旭凤中了瘟针之毒,如此如此。此刻,润玉的心中不禁有些自嘲,之前,他明明告知岐黄医官不能把旭凤中毒之事泄露出去,岐黄医官还是密报给了父帝,他的话,在普通神仙那里就如同清风拂过,没有丝毫约束力。

太微言说,夜幽藤乃是花界的圣物,她们肯拱手让出,这足见几位芳主深明大义。

因为锦觅救了旭凤,而旭凤因为以为锦觅是自己的妹妹,故意回避她,言及此,还未曾提过锦觅的功劳。润玉主动提及,求取夜幽藤颇费了一番周折,此事全仰赖花界一位名叫锦觅的仙子施以援手,救了旭凤一命,为锦觅请功。想来,灵犀为人一向低调,有没有赏赐她毫不在意,他也全然不在乎奖赏与否,但是锦觅确实居功至伟,他不可能视而不见。

太微表示,他一定会好好奖赏锦觅。太微道旭凤此次封印穷奇,厥功甚伟,旭凤却强调,此次封印穷奇,全系夜神、锦觅、灵犀仙子、卞城公主合力乃成,他中毒期间,大殿下一路奔劳,为了救治自己,也冒了很大的风险,他受之不安。

面对旭凤为自己请功的情景,润玉重申自己无意于封赏。他跪在旭凤之后,恪守臣子的本分,并说这是“天佑火神”,自己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值一提。

太微看到他们兄友弟恭的场面,很是欣慰。

神就是这么虚伪,自己做不到兄友弟恭,却喜欢看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兄友弟恭。

除了润玉、旭凤以外,灵犀和鎏英也各有封赏,一行人一道回了栖梧宫。

鎏英边走边说着:“我竟也有封赏,本就是分内事。”

灵犀展颜一笑:“鎏英这次可是帮了不少忙,理应有所封赏。”

恰巧这时,穗禾公主也追来了。润玉主动向穗禾问候,穗禾也恭恭敬敬地回礼。在润玉看来,穗禾迟早都要嫁入栖梧宫,所以他待穗禾都极为客气。

转身一瞧,火神殿下身边竟还跟着两位女子,一身着玄衣,英姿飒爽,颜如舜华;一烟罗紫裳,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穗禾对旭凤归来自是笑逐颜开,只是看见鎏英和灵犀的瞬间就冷了脸,心中难免吃味,但她还是高傲地扬起了头:“不知这两位是?”

旭凤答曰:“这位是魔界卞城公主鎏英,这位是离恨天灵犀仙子,这是鸟族首领,穗禾公主。”

“原来是卞城公主和灵犀仙子,久仰大名。”

灵犀仙子之名早已在九重天传开了,只是一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出自三清天,她自然多瞧了几眼,天帝传令她乃是九重天贵客,不得怠慢。听说她与大殿走得颇近,看来回去还得与姨母细说一番。

“穗禾公主,幸会。”鎏英回了一句,灵犀微微额首权当见礼。

不多时,着一身品红纱衣喜气洋洋的月下仙人大摇大摆而来,众人都有礼地问候。只是狐狸仙一向都不怎么循规蹈矩,硬是当着众人的面儿,拍了润玉一脑袋,还念念有词:“你不乖,成天独来独往,昼伏夜出,也不来看看老夫。”

灵犀看着一脸无奈的润玉,弯了弯唇角,润玉讨饶说:“叔父见谅,润玉职责所在,不敢怠慢,往后定当常去姻缘府探视叔父。”

狐狸仙撇了撇嘴,“没诚意,小灵犀也是,老夫我啊,望穿秋水都等不到你俩来看我。”

“那……过几日灵犀备好酒菜,与润玉一道儿过来看望月下仙人,到时姻缘府可不要关门喽。”灵犀替润玉解围说道。

狐狸仙眼一下就亮了,连连拍手:“好说好说,这才乖嘛。”

月下仙人问锦觅身在何处,旭凤答曰,“她回花界了。”话音刚落,月下仙人就急了,他让旭凤将锦觅带回来,他好给二人牵红线。难得的,这次旭凤竟然没说什么。

润玉和灵犀刚刚才见证了旭凤向锦觅告白之事,亦十分明了旭凤方才为了锦觅再入水镜之事,他俩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禁怀疑,难道旭凤和锦觅出了什么变故?

这头儿指望不上,狐狸仙立马就朝着润玉而来,润玉当机立断,“润玉已有婚约在身,就不劳叔父费心了。”敛下的眉眼里,有让人看不清的东西。

狐狸仙开解他道:“你这糊涂孩子,老夫自然知道你有婚约,都怪天帝当年乱点鸳鸯谱,那水神长女如今在哪儿投生都还不知道,改日啊,老夫约缘机仙子下棋,帮你打听打听,那姑奶奶要是实在出不来,老夫觉得,小灵犀就不错嘛,免得以后你一个人在那璇玑宫,长夜漫漫,孤枕衾寒。”

润玉只是浅浅一笑,并不回答。灵犀的头微低,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脚上的绣鞋,耳尖的热意蔓延开来,她突然觉得周围的气息有些灼人。

鎏英这回有眼色地急忙岔开了话题,与狐狸仙热络地交谈起来。

旭凤中了瘟针,虽然解了毒,但是元气大伤,脸色十分苍白。别说穗禾这个鸟族首领,便是月下仙人这样热衷替人拉媒保纤的,也看出他的不妥之处了。

穗禾质疑,旭凤修为深厚,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怎么会被穷奇所伤?

旭凤为了保护锦觅,没说他是为了救锦觅才中了穷奇的瘟针。灵犀和润玉虽然没亲眼见到旭凤是为救锦觅而受伤,但是从旭凤受伤时,身旁仅有锦觅一人,锦觅那么着急,旭凤又对锦觅表白这些事情出发,推演一番,不难猜出旭凤这是为了保护谁。

润玉自然不会拆旭凤的台,于是赶紧解释:“穷奇自然不是旭凤的对手,但毕竟是上古神兽,狡诈异常,防不胜防也是有的。”

穗禾自然是不信润玉这套说辞的,她反而觉得,润玉这么着急解释是在掩饰自己可能伤害过旭凤的事实。殿下之前曾经告诫过她要尊重润玉,她自然不会在殿下面前表露什么,但是,她预备把自己的怀疑告知姨母。

很快,听到端倪的天后便急匆匆赶来了。

旭凤受伤,本就是为了锦觅。可天界谁人不知天后的脾气秉性,若是让她知晓了真相,必然要严惩锦觅。旭凤不愿锦觅受到伤害,故而瞒下了此事。谁料,与穗禾一样,天后也猜忌润玉,她抱怨旭凤为何不肯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自己,还为可能伤害自己的润玉打掩护。

天后恨毒了润玉,从旭凤那儿找不出缘由,便不分青红皂白恐吓众人。

“幸好旭凤今天平安无事回来,若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们都逃不了干系!可本座有一事不明,润玉跟旭凤你同去捉拿穷奇,为何只有我儿中毒受伤?不会是有人在浑水摸鱼,坐享渔翁之利吧。”

说罢,不屑地斜睨了润玉一眼。

润玉自然知道天后说的是谁,他沉着脸,眼神隐忍,指尖紧紧捏在一起,他位卑势微,不愿多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听着。

灵犀紧紧抿住了嘴,一双清眸死死盯住天后,眼中好似要喷出一团火,直把对面的人燃烧殆尽。

她简直要气炸了。她心知润玉处境艰难,但没想到天后已经嚣张跋扈到如斯地步,当着所有人的面,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敢胡乱攀扯污蔑润玉。

假如润玉真想浑水摸鱼,他大可以先以自己尽力施救而不得的借口拖延旭凤的伤势,然后告知天帝天后,撇清关系,顺便通晓六界,引发魔界叛乱,在旭凤受伤无法披甲迎战的情况下,能升帐誓师的,仅剩润玉一人。如此,他既可以一举拿下旭凤的兵权,又可以威胁旭凤的性命。他那么劳心劳力地想耗损修为救旭凤,隐瞒事实保住旭凤的权位图什么?

天后果真不是什么好鸟!

天后仍在喋喋不休,她搬出了当时旭凤遇袭之事,又来敲打润玉。润玉当真是动辄得咎。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灵犀右手一旋,掌心一片淡紫色,一道道紫色流光在指尖交织,她重重往地上一拍,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气流由地面向四周散开,将周围的一切全部震射开来,碎成齑粉。待气流消散,洗尘殿的地砖上,以灵犀所站的地方为中心,一条条的裂痕星罗棋布,如蛛网般遍布整座洗尘殿。

旭凤和穗禾目瞪口呆,狐狸仙和鎏英噤若寒蝉。

荼姚暴怒起身,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长袖一甩,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大胆灵犀,你想做什么!”

润玉惶恐而焦急地看着灵犀,随后一行礼便要叩拜:“母神息怒,灵犀仙子是无心之失……”

灵犀一把拽住润玉不让他拜下,随之将他挡在身后,面不改色,漠然说道:“不好意思,奔波劳累了一路,偌大个洗尘殿,竟连口茶水也没有,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说着,她扯了扯嘴角,冷眼扫了一下旭凤:“想来火神殿下宅心仁厚,定不会跟我一个内伤未愈之人计较。”

旭凤哪里不知道,灵犀仙子是见不得润玉被母神无端指控。他同夜神大殿兄弟情深不假,但亦尊重爱戴母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滋味,当真是复杂难言。

“是旭凤照顾不周,怠慢了灵犀仙子,实在抱歉,这洗尘殿早就该修葺了,无妨无妨。”旭凤客客气气地向她赔罪,又急忙转头,对荼姚言说:“母神,是儿臣一时失察,中了穷奇的圈套,与旁人无关,母神不必担忧,过几日便会痊愈。”

荼姚怒急攻心,胸口起伏,猛地站起身来,看着灵犀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旭凤遇袭一事暂且不论,灵犀,陛下念在你是三清天来客,对你一向礼遇有加,可是你……你竟敢对天后不敬!今日,本座就要治你一个以下犯上之罪!来人啊——”

灵犀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冷冷淡淡,她收敛了嘴角溢出的冷笑,郑重其事地说:“天后,贵为四海八荒九重天最尊贵的女子,一言一行皆为表率,理当一言九鼎!可眼下,你仅凭私人恩怨,就想治我不敬之罪,纵使灵犀人微言轻,也由不得你任意发落。今日,没有三清四御五方五老,便把六司七星且都请过来,天后既说我以下犯上,那我们对簿天庭,让这天界法度来判定孰是孰非!”

“你!”荼姚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便要走下去亲自教训灵犀。润玉见状,忙上前两步拦在灵犀面前,恭敬行礼:“母神请息怒!”

“你们在吵什么!我在殿外都听到了。”正当荼姚与灵犀剑拔弩张之时,太微从洗尘殿外缓缓进来。

荼姚赶忙从座位上走下,到天帝身边恶人先告状说:“陛下,陛下定不能轻易放过灵犀,她以下犯上,理应惩戒,否则我这天后的颜面何存?日后,该如何管理天界众仙?”

润玉急忙致礼道:“父帝明鉴,灵犀仙子实乃无心之失,润玉可以作证,灵犀仙子礼数周全,并无不敬之处。”

荼姚气极,扬手便要抽下,“润玉,你!”

灵犀一个旋身就紧挨着荼姚的脸挡在润玉身前,刀子般的眼神冷冷地看着她,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升上心头,最终荼姚的手停在了灵犀的脸边,没有真扇下去。

“住手!”当着灵犀的面,太微喝住了她,“成何体统!”气急败坏地说。

灵犀毫不在意的笑睨了荼姚一眼。她自忖自己是八景宫丹殿殿主,地位超凡,对于荼姚这样黑白颠倒,倒打一耙的行径,委实看不上眼。告状这东西,也要讲究智慧才行。这样想着,她便行了一礼,抬眼,语气平和,不疾不徐地说道:“天帝容禀,天后作为九重天众女仙之首,应当统帅天宫后院,教导天家子弟,恪守天后之责,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灵犀从未听闻有哪一任天后,动辄就将自己嫡出子女的过失归结在庶出子弟身上,难道就仅仅因为嫡庶之别,就能随意造谣中伤不成?夜神作为堂堂天帝长子,代表着天家的脸面尊荣,容不得半点污秽,不然天庭威严何在?今日请天帝传令六司七星,看看究竟是灵犀以下犯上,还是天后含沙射影。”

太微狠狠瞪了荼姚一眼,转头朝灵犀哈哈一笑,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安抚道:“灵犀仙子过虑了,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自家人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他们母子拌几句嘴,怎么还要劳烦六司七星?这实在是小题大做。”

狐狸仙见状,忙在旁边跟着打圆场:“正是如此,正是如此,自家人吵架,那说明大家感情甚笃,小灵犀不必在意,不必在意啊。”

旭凤也赶紧劝阻:“父帝,母神,这天也黑了,大殿也该去值夜了,不如,大家改日再叙?”

润玉急忙拉着灵犀回道:“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

天帝自是应允。

出了栖梧宫后,润玉越过灵犀的罗袖,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一边徐徐走着,一边轻声叹息:“天后素来如此,我早已习惯,总归我没有错处,天后也没有任何证据,忍一忍便过去了,你何苦为了我,今日出言顶撞于她,他日,她又岂会善罢甘休?”

若荼姚仅仅是记恨自己,她倒不是很担心,若她敢把念头动到润玉头上,企图伤害他,她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绝不会放过她。

灵犀微微一笑,抚了抚他的手:“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一来天帝忌惮于我,我看他所图非小,只要我在这九重天一日,他便一日会护我周全,我的存在,正好可以制衡天后,令她不敢轻易出手;二来,若能转移天后的视线,你就能少几分压力。待你登临大罗,我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润玉的脚步顿了顿,一双薄唇紧紧抿在一起,剑眉紧锁。

许久后,灵犀才听到他微不可闻轻轻应了一句:“好,我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愿,登临大罗之境。”

灵犀愣了一霎,继而想起她还有一些事情没办,事不宜迟,就停下了脚步,润玉疑惑转身,灵犀浅笑说道:“对了润玉,我看你常去省经阁取书,能否帮我带几本医书回来呢?那我就先回璇玑宫等你了。”说完就匆匆忙忙朝着栖梧宫另外的方向而去。

润玉口中的话还没开口,眼前已没了灵犀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转头往省经阁的方向而去。

润玉在去省经阁取书的路上,偶然遇到了看似凭栏赏花的父帝太微。太微说,他是为了穷奇之事烦心。他让润玉说说自己的看法,润玉立刻推脱,称自己不敢妄言。在太微的再次鼓励下,他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首先,以穷奇自身之力,是不可能冲破御魂鼎的,魔界当中,定是有人想借此制造混乱,打破六界原有的平和与秩序,穷奇出世,必然为祸六界。至于那幕后黑手的目的为何,尚且不明。

润玉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将当时他与灵犀的推论全都告诉太微,说半句留半句,他知道是魔界之人故意放出了穷奇,天界想要一统天魔两界,魔界又何尝不想?只是这句话,太敏感,会打破现有的政治秩序与和平局面,不敢说出口罢了。

太微问,倘若六界一统,你认为如何?

太微的这番说辞,再次确定了润玉心中所想。只不过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只想恪守臣子的本分,不敢妄言,只是分析现在六界之中尚未有任何一界有一统六界的实力,其中也包括天界,之后便不再多言。

润玉已经猜到父帝留下穷奇性命是为了什么,只是心头思绪万千,面上却未显分毫。润玉的话让太微陷入沉思,急忙打发了润玉离去。

这厢,灵犀终于追上了返回姻缘府的狐狸仙,“月下仙人且慢——”,狐狸仙还在纳闷,谁在叫他,看到灵犀急匆匆地追上来,不禁开怀一笑:“小灵犀!小灵犀找老夫所为何事啊?是不是要陪老夫一道儿回姻缘府,走走走。”灵犀抽回狐狸仙热情拉住的手,苦笑地说:“月下仙人,我此来是想询问关于润玉与水神长女婚约一事。”

灵犀问起,狐狸然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索性将一切都告诉了她,末了还唉声叹息:“这水神长女如今在哪儿投生都不知道,可怜我家龙娃,苦守着这纸婚约千年,就像守着一个笑话一样。”

灵犀听完,默然不语。她心思自来通透,知晓了来龙去脉,她就抓住了本质,没想到这桩婚约竟是赤裸裸的政治联姻,她拧紧了一双好看的秀眉,暗自思量。

润玉是司夜之神,与旁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同,他永远是脱离了热闹与人群的存在。无人知晓,无人在意。旭凤是火神,是嫡子,光芒万丈,耀眼夺目。他则似星辉月华,朗朗满月,盈入君怀。

依着他沉稳淡泊,冷静自持,内敛含蓄的性子,自然不会公然违抗太微之命,只得认下这门婚事,小白龙他……已经活得够苦了,如果连自己的幸福都无法选择,那可真是天道不公!

转瞬间,她已下定了主意,这样芝兰玉树,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温柔善良的小白龙,值得这天地间最好的,她会还他自由之身,有机会去追求心中所爱。

“月下仙人,你作为九重天的‘老人’,可有什么法子解除这天家婚约么?”她问。

狐狸仙苦着一张脸:“小灵犀,老夫虽然专司姻缘,但也就是管管凡人的姻缘,哪里知道怎么解除天家婚约。”况且,天帝会愿意解除婚约早就解除了,哪用得着等到现在?狐狸仙心中嘀咕。

灵犀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物,她可不信狐狸仙的说辞:“也罢,既然月下仙人不知道,那我自己开坛起卦算上一算,只是……若是知晓了什么天家秘辛,就不美了。”她微然一笑。

“等等等等,老夫告诉你就是!”月下仙人明知她是威胁,也不敢冒这个风险:“老夫是真的没法子,但是这桩婚事是由三清天斗姆元君的徒弟水神洛霖、风神临秀与天帝定下的,如果你能请得动她老人家出面,解除婚约还不是轻而易举?”

斗姆元君?禹余天的那位?灵犀摇了摇头,带着幽怨的口气:“元君她老人家已经闭关上千年了,想要请动她老人家出面,难……更何况我现在也回不去三清天。”提起这事,她也有些颓然。

狐狸仙见她为难,吞吞吐吐地说:“你若是为了龙娃的婚约,那确实难办。斗姆元君有三个徒弟,一个是已故的先花神梓芬,另外两个就是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你若能说动他们,此事尚有转圜的余地。”

饶是灵犀,听了狐狸仙的话,也觉得有些棘手:“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愿解除婚约?”

狐狸仙连连摆手,哭丧着脸:“我可什么都没说,小灵犀,你就放过老夫吧。”

事关风神水神,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哎……,自打天帝昭辰与天后伽蓝双双陨落后,这九重天是越发不济了,她想。说罢,她向狐狸仙拜别后便思索着离开了。


“人家都说知子莫若母,偏生我儿跟我不是一条心,也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忙,还有那三清天的灵犀,与润玉同进同出,实在是狼子野心。”

“姨母的一番苦心,殿下日后定会明白的,只是如今殿下周围尽是居心叵测之人,那灵犀仙子……听说她法术高强,不可小觑。”

“恩……旭凤此次在魔界受伤之事,你如何看待?”

“穗禾以为,此事定有蹊跷。以殿下的修为,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受伤,想那鎏英也绝非等闲之辈,怎么会让天界前去帮忙的人受伤?依穗禾看来,这件事绝对另有隐情。”

“你去魔界查一下,尤其留意穷奇与魔界三王看看润玉有没有与他们暗通款曲,速来报我。至于那灵犀……恐将是我儿登上大位的心腹大患,不得不除。”

“穗禾明白,只是当下灵犀仙子作为九重天贵客,若贸然除掉她必惹得天帝不快,姨母要对付灵犀仙子,暗中伺机而动,方才是上策。”


太清一卦晓天地,龟甲问灵达八方。

太清一脉的阴阳八卦之法在六界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

“水神……竟真的有一位长女!还是与已故先花神的遗珠。”灵犀万分诧异,她推演掐算的结果从没出过错,“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卦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喃喃道。

她还想继续推演掐算下去,越算,她体内的气血越是汹涌,若不是她最后关头戛然而止,只怕一口心头血是免不了了。

饶是如此,她也能联想到不少东西了……

“先花神……花界……清霜灵芝……花界圣草……夜幽藤……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难道!”灵犀灵光一闪,惊叹出声:“难道水神与先花神的遗珠是锦觅!”是了, 卦象显示的一定是她,也只能是她才符合逻辑。

灵犀在璇玑宫内来回踱步,黛眉紧蹙,没想到水神长女竟会是锦觅……可是旭凤对锦觅一片赤诚……这……这该如何是好?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她也只能为小白龙做这么多了。

润玉推开璇玑宫的大门,正看见灵犀一手拿着一只古朴的龟甲,正在出神,灵犀的耳边冷不防的突然传来了润玉温柔的声音:“灵犀。”

灵犀吓了一跳,手一松,手中捏着的龟甲就这么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润玉懊悔不已:“是润玉不好,吓到了灵犀。”言罢,他拾起地上的龟甲,轻轻拍去龟背上莫须有的尘埃,从袖中抽出几本医书连同龟甲递给灵犀:“灵犀这是在做什么?润玉从省经阁取了些医书回来,希望灵犀会喜欢。”

灵犀将龟甲收回乾坤袋,顺手将地面洒落的铜钱收起,捧着手中的医书温言浅笑:“没什么,小白龙选的,自然喜欢。”

当晚,邝露受到穗禾公主以天后名义的威逼利诱,但是转头她就把这一切告知了她所钟爱的润玉。


“我今日方知,为何咱们璇玑宫这么冷冷清清,人丁稀少了,原来天后竟然对殿下做出这种事情来。”邝露环顾内殿,感慨道。

“这几千年来,没有一个经受住了考验,全都被我撵走了,你真的不怕天后吗?”润玉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何事,他也只是淡淡地回问她。

这是邝露第一次走近心之所系,也终于明白了润玉的尴尬处境。她可是太巳仙人的掌珠,天后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无缘无故就治她的罪,只是,这些不能告诉润玉,要不然润玉知道了她是女儿身,把她撵走怎么办?

“怕!但是人各有志嘛,强求不来的,再说我又不会说谎,一不小心肯定会露馅的。”邝露摸着自己脖子不好意思地说。

“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背叛殿下,殿下一定要信任我。”邝露坚定的表明自己的真心。


润玉默了半晌,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邝露,谢谢你。”谢谢你和灵犀,愿意陪伴我这个永远孤寂、被人轻视的人。

“希望殿下能像信任魇兽一样信任我。”邝露摆正自己的姿态,希望成为魇兽一样的存在,与他随行携伴,待他不离不弃,可这些,润玉注定不会懂。

“天后对殿下还是猜疑很重,防不胜防,殿下日后一定要多加小心啊。”邝露担心的说。


“我早就习惯了,无妨,只要天后她寻不着我的错,她也奈何我不得。”润玉不在意地说。

灵犀站在门口已经待了许久,她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俩之间的谈话,只是顺道过来看望润玉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她本来也想替邝露说几句好话的,毕竟她真的是一位好仙子,现在看来,璇玑宫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这么相信着。

夜晚凉风习习,吹乱了她耳边的鬓发,今晚的月色真美,她对着璇玑宫前明亮的月光呢喃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小白龙,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啊,因为无论如何,能得到别人的爱,那都是一种恩赐,一种幸运啊。”


第二日清晨,灵犀就写好了拜帖,亲自送去了洛湘府。水神洛霖和风神临秀俱都吃了一惊,他二人已经多年避居,不理俗事,九重天众仙皆知,这位风头正盛的三清天仙子,何故来拜访他们?

万分惊疑之下,这两位还是礼数周全让人请了灵犀进去。

风神柔善可亲,水神君子如风,果然不愧是斗姆元君座下弟子,本该是天作之合,只可惜空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

灵犀敛下如画的眉眼,恭敬地行礼:“离恨天八景宫太清弟子灵犀,道号紫衡,见过临秀上神,洛霖上神。”

洛霖与临秀面面相觑,八景宫弟子?道号紫衡?三清天只有一位称作紫衡的八景宫太清弟子。

“灵犀仙子可是玄都大法师座下弟子,现任八景宫丹殿的紫衡殿主?”洛霖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瞒二位,家师正是玄都法师,灵犀执掌丹殿的时日尚浅,个中关系还希望二位上神能够保密。”灵犀恳求道。

洛霖与临秀对视了一眼,天界复杂,灵犀仙子所求乃是情理之中,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多谢二位上神体谅,不瞒二位上神,灵犀此番前来,乃是为了天帝长子夜神润玉与………与水神长女婚约一事。”她低眉顺目,小心翼翼地轻声说道。

洛霖与临秀一下子就愣住了,对灵犀的话感到非常惊讶,“不知灵犀仙子从何得知此事?”

灵犀羞赧地回说:“出于一些原因,灵犀现在借住在璇玑宫,对于天界传闻自然通晓了几分,我知晓他的处境地位,心中不免替他心疼,来拜会洛霖上神与临秀上神,不过是想尽我所能,回报他一二罢了。”

洛霖低头沉思了片刻,问道:“不知灵犀仙子想与我二人谈些什么?”

灵犀的嘴角突然露出几缕微笑:“事关已故的先花神,灵犀想用一个消息换得二位上神的一次支持。”

临秀微微蹙眉,一双秀目直视着她,“跟梓芬有关?灵犀仙子想说什么?”

水神洛霖与风神临秀在九重天是出了名的品行端庄,兼之又是斗姆元君的弟子,灵犀自然信得过,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掷地有声地说道:“太清一脉的阴阳八卦、龟甲问灵之术想来二位上神早有耳闻,如果我说,洛霖上神尚有血脉在六界之中呢……”

“不可能!”洛霖初闻此言,惊得猛然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又焦急地问:“我的血脉…………灵犀仙子此话当真?”

灵犀面不改色,谈笑自若,“洛霖上神若是信得过我太清一脉,灵犀敢说,此事千真万确。”

洛霖和临秀满脸震惊,洛霖按耐不住地扼住灵犀的手腕,拧眉问说:“她是谁?她在哪里?她过的好不好?”

灵犀摇了摇头,“天道蒙蔽了天机,非圣人不可知。灵犀修为尚浅,未能窥得全貌。”

临秀紧握住洛霖的另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旋即温柔地浅笑,“多谢灵犀仙子为我夫妇二人带来的这个消息,我二人感激不尽,不知,我们能为仙子做些什么呢?”

灵犀收起脸上融融的笑意,郑重其事:“若有朝一日,夜神润玉想要解除婚约或是履行婚约,还望二位上神能够应允,灵犀铭感五内。”

小白龙,你终于………………自由了。


璇玑宫,七政殿

仅以一条雪白色的绸缎束发,穿着一袭月白广袖云纹长袍的润玉和一身烟罗紫裳的灵犀正相对坐在案前,岸上摆着棋盘,明显已经下了一半了……

她本不擅对弈,道法剑术,丹药医书已然占据了她所有的心神,哪里还有闲时分给这方寸之间的纵横之术,按照师父的说法,她就是个臭棋篓子,每每让他气得跳脚,能这么坚持不懈教她下棋的,这天地六界中,怕也只有润玉一人了。

忽然间,灵犀开口:“小白龙……我……去寻月下仙人问了婚约一事。”

润玉闻言放下棋子的动作微顿,猝不及防间谈到这个话题,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渐渐消失,墨色的眼眸中有些着急担忧:“灵犀,你听我说…………”

她站起身,踱步至殿后,目光幽幽望着这满园芳色,抢先开口:“我知道,当年天帝为了巩固与水神的盟约,控制水族势力,才订下这纸婚约,实非你所愿。这纸婚约既保护了你,也束缚了你,你守着水神长女诞生,已经足足守了几千年了…………你虽贵为天帝长子,却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

润玉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棋子,步履艰难地越过灵犀,眉眼艰涩,背影孤寒,她只听见他微不可闻的一声苦笑:“润玉已经习惯了………”

话未说完,一具温暖的身体轻轻地抱住了他。

灵犀环住他纤细腰侧的手又紧了紧,眼角眉梢都泛着丝丝的心疼,“小白龙,愿你福不单至,祸不成双。心念之有所偿,念念不忘自有回响。”

她这太清嫡传,早已被道境之路淡漠了七情六欲,已经太久没有被触动心底最深的弦了。

只要她还在九重天一日,哪怕一日,她也想多护他一点,哪怕只有一点点。

润玉怔愣在原地,良久后想要回抱住她,她已经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他握紧了月白广袖下的手,灵犀……我……不会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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