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年之后,我要跟你去山下人烟稀少的小镇生活。清晨爬到高山顶,下山去集市卖蔬菜水果。烹煮打扫。午后读一本书,晚上在杏树下喝酒,聊天,直到月色和露水清凉。在梦中,行至夕颜盛茂的空空山谷,鸟声清脆,一起在树下疲累而眠。醒来时,我尚年少,你未老。
今日是七夕,和往常一样没等我起床的时候,爷爷已经开始生火了,小山村一片寂静,清晨除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再没有其他一点响动,我能明显的听到木头在火的炙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爷爷身体不好,奶奶临出门前叮嘱他用电茶壶烧水喝,下雨的时候确实这么做了,今天天气晴朗,一早又开始生火,他说电茶壶里烧出来的水泡不开茶叶,好吧,姑且信了他的话。其实我知道他是想烤玉米吃,烤得黑黢黢的,用粗糙的手搓掉表皮的一层灰,剥一颗放嘴里,满嘴的假牙需要咀嚼好久才能下咽,他却吃的乐此不疲,等我伸着懒腰出去时,院里的桌子上给我放了一个烤好的玉米。太阳照的小楼的琉璃瓦熠熠发光,满园的花香扑鼻。
西北人的早晨从一杯甜茶开启,当然,悠闲的人自然会好好泡一个盖碗茶,放上茶叶,桂圆,红枣,枸杞,杏干,金银花,葡萄干,白糖,慢悠悠的刮上一天,比如我家老爷子,就能享受到这样的,我自是羡慕不来的。
几年前老爷子大病一场,自此彻底退休,赋闲在家,忙忙碌碌了半生的人生活一下子没了重心,病情原因导致他不能干重活,稍微一出力气身体就吃不消,而在此之前,因为奶奶有“三高”,家里重活都是爷爷干,这下换奶奶挑大梁,奶奶一个人下地干活,他就跑过去蹲在地边,指导奶奶咋干活,和奶奶讨论谁家的庄稼长得好,谁家地里的野草多,等奶奶干完活再一起回家,谁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能准确找到奶奶在哪块地里,悄无声息地跟过去。他们这辈人的感情,我们总是看不懂的。
两个月前,老爷子病情反复,去医院打点滴,我跟奶奶通视频的时候,她刚干完活回家,我问爷爷怎么样,她说没事的,随即跟我告状,说爷爷不懂体谅她,她干完活回家都不问她渴不渴,她很生气,据说一顿饭都没有跟爷爷说一句话,这是她最后的倔强。老爷子身体好点以后着急回家,姑姑留他在城里多住两天,他说他要回去,姑姑问啥事这么着急,他告诉姑姑,天气预报说第二天报了雷阵雨,奶奶一个人在家,她怕打雷。然后当天下午就回家了。其实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奶奶怕打雷,要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奶奶几乎没有什么东西是怕的,或许,有些东西真的只表现给最亲密的人,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老一辈从来不谈爱情,在他们的世界里,对方就从来只是孩子的父亲母亲,孙子的爷爷奶奶,或许连名字一辈子都不曾唤过几声吧,估计叫名字都会让他们觉得尴尬,就这样,一辈子,生儿育女,忙忙碌碌,直到青丝生白发,我们这辈人哪里知道真正的相濡以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