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火车上,我发短信给她,说我在成都。
她大惊。问我:你什么时候来的?住在什么地方?
我说,昨天刚到,就住在你家附近的七天酒店。她将信将疑。
我猜测这时候她的表情应该十分有趣。我说我在开玩笑,我还在车上。
她问我什么时候到。
我说明天下午。你要来接我吗?
她说,可以来。
我说不用啦,我们三个人同行,我两个朋友你还不认识,等我们安排好了,再和你会面。
她最后还是来接我们了。七点多,我们在天府广场地铁口见面。
一年没有见面,时光赋予她更加白皙的皮肤和柔顺的长发,还有满身的活力。对了,还有更加火爆的脾气。而我这一年的经历使得我变得粗糙和沧桑。她之前就知道我并没有对这次出行做细致的规划,因此在电话里头就送给我很多责备。我说我一个人出门习惯了,走哪儿是哪儿,四海为家,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说这次不同。
见面后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她霹雳啪啪地对我两位朋友说我:哎呀,这样不靠谱的人你们也敢跟着一起出来…….诸如此类说了一大堆,让我理屈词穷,我好像明白了自己这么做的确不妥当。我说之前从来没有人给我单独带出来的机会,以至于到现在我还是这么粗心,不知道事先安排行程。随后我奉上我的歉意。
她说,滚。
我想让她先做示范给我,无奈人多,我就算了。
这就是我当年大学同班同学。毕业之前我们没有太多的交集,也没有建立深厚的友谊,也没有发现她如此有趣。毕业后还能每年见面一次,并且感觉亲切无比。人家说,失恋的人都是哲学家,我想再补充一条,失恋的人都是话唠。我们失恋的时间大致一致,所以,在那段阴暗的时光中,我们有时会通过电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相互安慰。因为患难与共,所以感情深刻,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很早的时候,半夜,我们通话。我说,大学时我们没发生一点故事,现在想起来,还是蛮遗憾的。那时,我们都致力于各自前途渺茫的恋爱。如今形单影只,只能通过电波相互取暖。不久前,她打电话给我,说自己心情不好,让我讲笑话。我说笑话我不会讲,但是我就是个笑话,而且越来越是个笑话。她说,这并不好笑。
我承认自己不会讲笑话。
二
到成都的第二个晚上,她请我们吃饭。餐厅很拥挤,我们在门口排队许久才落座。女人在等待方面,有着比男人更强大的耐性,我等的很着急,她们三个好像都挺淡定。饭后我得坐三十多分钟的地铁去拿寄存的行李,她害怕我找不到路,要陪我一起去。我说不用啦,她执意要去。我们对时间要精打细算,千万不能错过最后一班地铁,否则,不知道该怎么回到这个地方。
夜里的地铁上人比较少,没有白天的拥挤,冷气较足,所以车上微冷。我们找了座位坐下来,有心无心的聊天。聊得较多的是感情问题。之前她一直对一个人念念不忘,那是他的师兄,当年在中文系也算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学识渊博,一表人才,还有严谨的治学态度,所有这些,都让她深深迷恋。毕业后天各一方,不久之后,两个人分开了。之前她告诉我,在电影《栀子花开》上映的那天,他接受了一个人的邀请,一起去看了这部电影。她在电影中看到了自己那段无法复制的大学生活的蛛丝马迹,也略微感觉到,一个人坚持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并且转身一看,风景此处独好。我为她逐渐走出旧情的漩涡感到欣慰。如果没有在其中长久跋涉的人,无法领会这条路的艰辛。
我说祝你有一个好的开始吧。但同时也告诫她,不要为了缓解一时的饥饿,随手抓一把面包塞到胃里,从而错过了即将到来的山珍海味。她说她懂得。她问我对前尘往事的态度。我说当时纵使有万般不舍,也无济于事,我能做的就是将内心锻造的坚硬如铁,遗忘那段时光。但是心如死灰,复燃是件困难的事。她没有说话,大意是让我好自为之。
她问我对同行者中某一人的态度。我说一边是犹豫,一边是迟疑。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三
十点多的天府广场进行戒严,各个角落都被武警占领,我一时找不到地铁进站口。她在电话那头催促的紧。我扛着三人的行李,围着广场转了一大圈,终于穿过商铺进入车站。她很着急,大概是因为她第一次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所幸的是我们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稀稀落落的归人和宁静的夜空,送我们回归出发的地点。在车上时,涵子不时发来短信,询问我们是否已经归来。想想她们已经在寓所躺下,等待我这个去拿行李的人,我就想到了一首诗中的几个句子:别人豪欢/我独阑珊/我思以一街簪花之女/以素手执黑色纱灯/为我照亮归程/为我照亮归程。我一瞥,她在边上,神情安详。
到了酒店门口,她就要回家去了。时间大致是十一点半。离别的方式有千万种,离别的愁绪也有千万钟,但是都不适合我们神经粗糙的饮食男女。我们挥手作别,说后会有期。我目送她乘坐的汽车消失在夜色里,脑海中浮出柏华的一首诗:《再见,夏天》,可惜我只记得零星的几个句子:
我用整个夏天同你告别
我的悲怆和诗歌
皱纹噼啪点起
岁月在焚烧中编委勇敢的痛苦
…………
我来向你告别,夏天
我的痛苦和幸福
曾火热地经历你的温柔
忘却吧,记住吧,再见吧,夏天!
2015年8月28日晚于依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