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想到小时候,那个时候我好小啊,妈妈在怀化治病,只剩下我和我表哥被婆带大。邻居家的男孩在班上打我,非逼着我叫他老大,我就是不叫,两个人打架被叫了家长,他妈妈去了办公室,我妈不在,他妈妈一出门就对着我叫 你妈是要死掉的。我婆也不理他们,领着我和我哥回家去,做晚饭,她就收拾,盯着我们两个写作业。我哥不老实,天天和别的男生跑出去玩,她身子骨好,每天把我哥捉回家。
记忆真的已经说不清了,就只记得她在烧炉子的灰里早上给我和我哥埋两个红薯,晚上哄着我们两个用火钳抛出来,看着我们吃。八九点天就黑了,家里靠着码头,河水和风荡啊荡啊,她一个人拎着一个手电筒,灯也舍不得开,就排队一样让领着我和我哥一起上阁楼,那个楼梯真的很小,咿咿呀呀的,像个小孩子在叫唤。她痛我,我是老幺,她让我哥睡脚边边,我和她贴在一起睡。
早上要去上学,她给我们两个烧肉汤喝,留着两个杨梅罐头留着让我吃杨梅,她就喝一点糖水。那个时候,她已经拉扯大了一家六个儿子,还分出神来照顾两个孙,身体还是那么好,我哥贪玩,长大后老是偷偷跑去网吧,她就带着我直接去网吧一家一家的找,找到了就话也不说,拽着衣服就走。
我长大的时候,有恨过她。在城里读了几年书,爸妈一直吵架,家里穷,爸爸喜欢打牌,妈妈就对着我默默哭,两个人一对上就吵的不可开交。她为了自己小儿子,非要跑上城里,坐在家里,逼着我妈把乡下的房子卖给我小叔。从此之后,我在哪儿就没有家了。那栋小屋子,也被改成好多层的楼,再也没有吱吱呀呀的楼梯,没有能边听着河风边一起听她说狼外婆的吊脚层。
昨天去医院看她,输液袋里全是血,一点一点输进去,我好麻木,不知道能说些什么,靠在医院墙壁,她没力气生活,就那么小一个在病床上,回家后,浑身无力,梦里全是以前那个木房子,还有我们一起养的小黑狗,一起分吃的杨梅罐头。
今天在医院听到医生和爸妈说的话,我甚至感觉不到什么情绪,坐在楼梯间就疯狂的打游戏,挂机,打游戏,再挂机。下午,她有些精神了,盯着我就让我记得多吃饭,别害怕,以后总是有出路。不输血了,还是打针,医生说只要能减轻痛苦就行,其他的听天由命,我突然不知道为什么,躲在厕所眼泪就流下来。我想到我的外公,他彻底的离开我,带着那碗炸好的鱼干,还有几张不同颜色的逗弄我们孩子的红包,我突然意识到,自从去年在乡里一步一磕头的把他埋进去,那些小时候跑去贵州,他守在小卖铺把零食排好发给我们的时光再也不会发生了。他不在,好像也已经成为习惯,而她仿佛也要这样离开我,而我还没有办法让她安心,她在最后一刻的想法还是让我多吃饭,哪怕我什么也不会,就坐在医院的椅子边上,她把自己的粥分出来一点,和我妈说:给妹妹,让她吃,不要饿到。
我好像已经习惯她不在我身边,但没办法接受,她再也不会存在了,我现在也不能确信她究竟是不是更爱我的哥哥,但是这些好想也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