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汤汤乎若流水。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没有钟子期的俞伯牙,是失了弦的俞伯牙。
伯克希尔·哈撒韦股东大会上,巴菲特不经意间习惯性地喊了一声芒格的名字-Charlie,转头一看,才意识到,老友已逝。
看到这儿,不禁鼻尖一酸。
巴菲特旋即自嘲道,I’m so used to it(我太习惯于此“叫Charlie”了)。然后,是无奈地笑。接着又说,I had actually checked myself a couple times already,but I'll slip again.(实际上我已经用了一些时间提醒过自己不要叫错,但是,我还是会下意识叫错)。
要知道,1959年两人就已相识,其时,巴菲特29岁,芒格35岁。那会儿的芒格正在经历他的一连串中年危机。1972年,芒格说服巴菲特收购See's Candies(喜诗糖果)。1978年,芒格加入伯克希尔,其时,巴菲特48岁,芒格54岁。
即便是从1978年起算,两人在一起的时间也是45年。这是一个惊人的小伙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在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巴菲特每每回答完一个问题时,都要叫一声Charlie来补充外,巴菲特叫Charlie这个名字已是极其习惯。这种习惯很难透过自我提醒消释,因为,它是下意识的。
芒格离开不过半年,但是,好像已经离开很久。我们仍然可以通过《穷查理宝典》与其对话,而巴菲特依旧可以藉由记忆与其对话。这是一种幸运,同时,也是一种不幸。
巴菲特极其在乎芒格,他经历过他的父亲霍华德·巴菲特、他的老师本杰明·格雷厄姆和费尔·费雪,然而,在巴菲特后来的生命里,芒格同时扮演了这几重角色(巴菲特言,芒格于他如父如兄)。可能也只有芒格会跟他拍桌子,并且,足以让他买下Costco和比亚迪。
其实,于芒格而言,也是一样。芒格是一个在中年失去很多东西的人,因此,对于有些东西倍加珍惜。他乐意站在巴菲特的旁边,甚至是身后。要知道,芒格是一个智者。当然,可能正因为他是一个智者,因此,他乐意放下自己,站在巴菲特的旁边,甚至是身后。
因此,我的体会是,巴菲特和芒格互为知己,极其稀罕、难得。
什么是知己?
你眼中的自己不是你,别人眼中的你也不是你,你眼中的别人才是真正的你自己。我们的心是个投射机制。我们很难自己照见自己。我们往往透过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范例,照见自己。这个活生生的生命范例,就是知己。
只有在钟子期那里,俞伯牙才能照见自己。只有在帝洛巴那里,那洛巴才能照见自己。只有在达摩那里,慧可才能照见自己。但是,同样是在达摩那里,梁武帝并没有照见自己,梁武帝耽溺于所谓的功德里。因此,知己难得,知己因缘起。
无论是巴菲特,还是芒格,都曾给到我大的启发性,并且,年龄越大,经历越多,越是能够真正体会,并有几分感同身受。只是,两人给到我最大的启发不是投资的部分,而是知己的部分。没有芒格的巴菲特,依然是巴菲特,但会失色很多。没有巴菲特的芒格,依然是芒格,同样也会失色很多。知己,就是交相辉映。
若是仔细检视,你会发现,今年巴菲特的声音明显地低沉了很多,生命状态不是特别的好,要知道,去年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的他,就像个小伙子……
因此,如果你读到这一段文字,你可能得提醒自己,得要有个知己。有了知己之后,你依然会是你,但是,会是更好的你。又或者说,会是更完整的你。
巴菲特和芒格其实并不完全相同。我的体会是,巴菲特更聪明,芒格更智慧;巴菲特更科学,芒格更人文;巴菲特更精明,芒格更慈悲。但是,巴菲特和芒格一眼洞穿本质的能力是一样的,深具幽默感是一样的,安天乐命是一样的。这样的不同和这样的相同在一起,就让彼此更加完整。投资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
我们需要一个同频、不同视角的人,来做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