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自己相爱的人步入婚姻的殿堂,然后相扶到老,这大概是所有的恋人都认为的最浪漫的事情了。不过,如果这份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甚至是一种罪恶,那它的结局恐怕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春草是一个从很远的地方的乡下来到厦门打工的女人。十年前,她22岁,还是一个女孩,虽然谈不上漂亮,但也有中人之姿,单纯可爱。
春草的爸爸在一家韩资企业里打工,是厂里生产课的一个小组长,他有一个过命的朋友叫夏流,比他还大着两岁,那年有46了吧。
夏流是厂里品检课的一个小组长,为了让女儿工作能轻松一点,春草的爸爸便把春草安排进了夏流的品检组,做了一个品检员。
接下来的故事就如大家所预料的那样,46岁的夏流把22岁的春草勾搭上了,这样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好写的,不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经不住一个猥琐的老流氓的诱惑,然后被他骗上了床的老掉了牙的故事。在如今这个炮灰纷飞的年代,如果是你情我愿,倒也谈不上谁谁谁吃亏的问题。
原本夏流也像许多男人一样,老婆已经玩了多年,那话儿也松了,早就玩腻了,只想换换口味,尝个新鲜。本以为是玩完了抽出JB就可以走人的,最多给她买点吃的、穿的,或给点钱了事。
但没曾想春草竟然还是一个“痴情女”,自从被夏流沾过身子之后,竟然就铁了心的要跟着他,这倒让夏流大伤脑筋。
夏流的老婆和他结婚已经二十多年,为了这个家一直跟着他在外面苦吃苦做,虽然已经人老色衰,但说一下子就要把她踢开,夏流还是有点不忍。况且他们的小儿子正在读高中,正是需要关心和管束的时候,就这样扔下不管,夏流真有点狠不下心来。
但夏流又下不了决心来和春草决裂,因为夏流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自从谢杏芳用了“担当”之后,“担当”这个词就只能加双引号了,而且也只能用在林丹夏流这样的人身上),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春草已经把自己的那层膜给了自己,自己必须要对她负责。而且,做为一个老男人,能够娶到一个比自己女儿还小的人做老婆,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
两人的关系就这么拖了几年,最后他们终于还是决定结婚了。这个消息一公布,就如同原子弹在广岛爆炸一般把春草家族的人都炸毛了,整个家族的人轮番上阵,用尽了人世间所能想到的各种方法(此处省略一百万字)来阻扰他们,春草的爸爸有好几次拿着刀在厂里厂外追着夏流跑。
但,没卵用,春草坚信夏流是一个“老实可靠的人,坚信他这一辈子都会对自己好”。春草的爷爷气得大病一场,并向整个家族下令:如果春草和那个老头敢踏进他们家那个县的境内,立即将他们的“狗腿”打断!
举行婚礼的那天,春草的娘家只来了春草的几个堂姐妹和表姐妹,她们还是禁不住春草的哀求偷偷的来的,春草的爸爸因为丢不起那张老脸,辞职回乡下的老家去了。
夏流应了春草的要求,抛弃了儿子女儿,还有乡下老家那栋他和自己的黄脸婆攒了一辈子钱做下的房子,净身出户。所以,他的家里也只来了一个在厦门当保姆的堂姐,而且,就在他结婚的这一天,他的老母亲已经气得奄奄一息。
婚礼举行得很尴尬,台上司仪喊叫得声嘶力竭,台下寂然无声。当春草娘家的姐妹们看着为了掩盖爬了半张脸的老年斑和满脸的皱纹而涂了一层厚厚白粉的新郎,踮着矮不楞墩的身躯,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仰着稀疏的脑袋,呶着嘴去吻新娘时,娘家人都哭了,她们集体站了起来,离席而去。
而夏流的堂姐,干枯尖瘦的脸上毫无表情,她背对着礼台,不停的伸出手去,把盘子里的小龙虾一只只抓过来,剥开,放进自己的嘴里,然后快速的吞咽着。
婚后,春草为了证明自己的幸福,和夏流借了一些钱,在岛外按揭买了一个50多平米、几近三十年房龄的老房子,又贷款买了一部几万块钱的小车。她很骄傲的和夏流开着车四处到亲戚家去串门,但,亲戚们总是告诉她:哦,我今天加班。
夏流和春草这对男女就这样秉承着“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了我,只要还有你”的“浪漫”而坚强的信念生活着,一年年下来,没有亲戚和他们来往,他们也没有亲戚可去。
接着,春草怀孕了,然后生下了一个儿子,她开始完全不能工作了,做起了全职妈妈,家里所有的经济重任都落到了夏流一个人身上,这使他感到压力巨大。
夏流只有初中毕业,年纪又这么大,升职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小组长这个职位,还是他用尽了全部的智慧才得以保全。但这份工资一个月也不过四千多,现在,要还房贷、车贷,还有孩子及家里的日常开支,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的。
没办法,春草只好揽了一些手工活带回家来做,但并不顶多大的作用。两个人都是光屁股底子结的婚,原本就没有积蓄,现在猛然增加了这许多的开支,日子瞬间艰难起来。
然而事情还不仅如此,他们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令人担忧的苗头。
虽然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冷漠的社会,也许你的邻居和你对门住了三年或五年,却从未和你说过一句话,更无从知晓他姓甚名谁,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对你的隐私就毫无兴趣。
嚼舌根的人就像阴冷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他们仿佛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般,总能把别人做过的龌龊事探听得一清二楚,并提醒毫不相干的人时时防范。
虽然春草居住的小区和工厂离着很远,虽然小区里并没有一个他们原来熟悉的人,但时间久了春草发现,人们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古怪。有时,她带着孩子去和别的孩子玩耍时,用不了多久,对方的家长就会找一个借口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
孩子慢慢的长大了,也时常会问一些这样的问题,比如他会问:爸爸,小刚哥哥说你是一个大色狼,大色狼是什么呀?
再比如他还会问:妈妈,馨怡阿姨说你是一个狐狸精,狐狸精是不是很漂亮啊?
春草和夏流听了这样的问题,一个沉默,一个则跳着脚在家里骂。虽然随着孩子渐渐的长大,这样的问题也渐渐的少了,但孩子却越来越沉默寡言了。
如今春草和夏流结婚已经七年了,日子没有丝毫的起色,经济上依然十分窘迫,孩子变得更加的沉默和胆怯。
春草感到孤独了,没有亲戚,没有朋友,见不到父母,也见不到从小把自己带大的爷爷,连她有时候给爷爷买的东西或寄的钱都会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她,被家人彻底的排斥了。
春草又感到绝望,她原本以为自己嫁的这个男人能照顾自己一辈子,可现在,看着那张苍老的脸和软趴趴的身体,她时常会觉得有些恍惚: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散发出一股死人的味道呢?
而且,随着夏流的年纪越来越大,韩国老板已经明确表示,今年将撤掉他的组长职位,调整他到后勤岗位去当侧门的门卫,工资也将下调到2200,而且全年无休,一天十二个小时。这也就意味着,春草将要拼命的做事,才能维持这个家的日常开支。
看着年幼的儿子,看着衰老的夏流,春草意识到:再过十年,自己不单要承担儿子初中、高中、大学及结婚的所有事情,还要照顾这个越来越老的“老”公,她崩溃了。
而夏流也觉得很委屈,他认为自己为了春草已经舍弃了一切:自己的前妻,自己的儿女,自己原来那栋宽大气派的乡间小别墅。
而且他还听说,儿子已经大学毕业了,已经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已经结了婚,并且已经有了孩子。他们把前妻接了去,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而这样的日子原本是有他一份的。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儿子才六岁,把他从小学供到中学、大学,然后结婚生子,自己将有七十多岁,这期间所要花费的精力和财力,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去承担,但有一点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过不上清闲的日子了。
夏流每每想到这些,不但觉得委屈,还很是责怪,如果当初不是春草,自己怎么会过得这么累呢?
两人就这样自怨自艾着,又相互责怪着,早已不记他们当年的那份“浪漫”和“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