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 (十八)执着如渊
十九、无欲何欢
自从毛衣因为抢饭而撕裂后,贾士强再也没有出现在食堂中,即使饿得胃里酸水直返,他也没有再参与到这种哄抢吃饭的大潮中去。
而和他同一寝室的“老大”牛耕田却对于每天的“抢饭运动”乐此不疲,一日三餐的吃饭是他最大的兴趣,不必吃得好,只要吃得饱,就是他最大的满足。
每次,他都是竭尽所能冲到最前面,任何带肉的菜都是他争抢的目标。
只可惜,食堂的菜品实在少得可怜,喜欢吃的菜又不是都能抢得到。何况带肉的菜本来也没有几种,而且价格不菲,不是所有人都能顿顿吃得起的。
食堂卖菜的服务员也会时常地卖弄一下小权力,时常看人下菜碟,遇到看不顺眼的,只要勺子轻轻一晃荡,菜量就差了不少。
这些都被牛耕田洞察得一清二楚。
菜量不足这个问题对于牛耕田来说,很轻松地就解决了。他逐个打饭的窗口都去尝试,终于利用他浓重的乡音,套上了一个老乡的近乎,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只要不是借钱,其他的都可以帮忙。
于是他锁定就在这个窗口来打菜。每天打菜前,用一句乡音问个好,就算是暗号对上了,同样一份菜,虽然不至于给的太多,但总不会无缘无故地被克扣,这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但最难解决的,还是菜的价格问题。正所谓人穷志短,每次费尽气力抢到最前面,看到满盆想吃的菜,却要在标签上的价格与兜里装的饭票之间做出权衡取舍,这让他很痛苦。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太多奢望,只是想吃到排骨炖土豆。但这个愿望也不是每天都能满足,不是因为抢不到,而是因为这个菜的价格比普通的菜要贵上三四倍。
牛耕田搞不清楚食堂的定价标准,只是觉得这一切就是故意和他做对,他想吃什么菜,那个菜肯定是食堂里价格最贵的。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条件决定欲望能否实现,摸摸干瘪的口袋,权衡再三,也只能每周吃一次来解解馋,这已经是最奢侈的享受了。
其实,说是排骨炖土豆,里面是绝对没有什么排骨的,有的只是大块的土豆以及一些肉的碎沫和带有肉味的汤而已。
偶尔陪着笑脸,被打菜师傅关照,会盛上一两块骨头,这让牛耕田有些感恩戴德,感激涕零,但每每看到这些骨架,都会让人惊讶这是用什么样的手艺剔得如此干净。
对于每周一次的大餐,牛耕田自有一套吃法,排骨炖土豆的标配必须是米饭。
只见他买来一大碗米饭,全部倒入菜汤里,用勺子充分搅拌,搅到黄白均匀,肉味四溢而出时, 端起饭缸,一股脑吃下去,中间是无论如何不能停顿。
这过程,必定要一气呵成,只见在一片呼噜呼噜声过后,饭菜已是风卷残云, 饭缸也是干干净净。
但这还没完,再向饭缸里倒上半缸热水,放到一边,再把刚才从菜里挑出来的骨架拿在手里,像审视一件艺术品一样反复端详,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慢慢地消受。
品咂细细有度,吸吮啧啧有声,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不消一刻钟的功夫,那几块不规则的骨架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了,他恋恋不舍地放下,再次端起饭缸,用嘴不停地吹,直到水温适宜,然后一口气干掉。
至此,整个过程方宣布结束。他只觉得胃里越发的饱胀,脑门微汗渗出,再随意向后一仰,顺势用食指托一托鼻梁上的大黑框高度近视镜,满足地打上一两个响嗝儿,两块旮瘩肉的脸蛋儿泛着潮红,满脸幸福的笑意。
他的心里有多美,没有人知道,但大家都知道,这饭缸肯定是不用再涮了。
有一次,这情景正好被周建军撞到了,他大喊一声:“你怎么像黄色录像带里的女主角?!”然后就狂笑不止。
旁边的同学不明白什么意思,都围过来追问。牛耕田更是不明白,自然十分不服气,说道:“我怎么了?你看过?!”继而又追问一句:“哪能看?哈哈……”
周建军这时就会不无炫耀地说:“我认识个校外的哥们儿,他们在录像厅里偷着放呢,不过都得后半夜,怕被抓哟。不信,哪天我带你们去看看?!”
贾士强听周建军这样说,马上不太高兴地对牛耕田说:“你别听他吹牛了,上次答应的花花公子画报,到现在还没拿来呢?”
一说到这个,牛耕田马上来了精神,大喊一声:“对啊,你就吹牛皮的能耐儿,画报呢?!”
周建军有点不好意思了,嘟囔着说:“画报确实有,不过让学生会上届的王副主席给借走了,到现在也不还我。他妈的,那可是老子在家乡花大价钱买来的呀。”
在大家的一片哄笑中,周建军信誓旦旦,等哪天我去要回来,一定给哥儿几个先看。
后来,贾士强和周建军在一起看日本AV光盘时,周建军还不忘记指着画面上的镜头说,你看,你看,这他妈的多像牛耕田啃骨头,弄得贾士强看片子的兴致大减。
再后来,贾士强与女人做爱,每每口交吞吐有声时,就会想到牛耕田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高潮兴奋不能自已的时候,脑海里还会跳出牛耕田那张泛着潮红的脸。
但当时,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所有欲望被压制的青春时期,吃饭啃骨居然也一样能享受到不可言表的快感和高潮来。
牛耕田的食欲之乐,无与伦比,让人垂涎。
此生若此,夫欲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