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刷屏的是老美山姆制裁中兴通讯后的硝烟纷飞。时评文章有斗志昂扬的,有消极颓废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憋得脸通红没倒出来的。对于舆情的导向,我无意立正稍息、前后左右去转向,更确切地说没那个精力,何况大话连篇也无裨益,弄不好会惹火烧身是颇不值当的。刚好,几天来正读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这是本老书,却老而弥坚,足可配几斗酒来且饮且读。如西楚霸王那虎行七步、声震屋瓦,我这半吊子戏票也耐不住喝声好。好书,如剑,自有一缕悠悠难断的气脉。其时,此书在八十年代声名已播,自不用我这升斗小民来追誉。
万历,是朱翊钧的年号。万历十五年,即公元1587年。这个朱明帝国的皇帝,在视事稚嫩时,幸有张居正这样的能臣扶助,社稷的各项指标飞速上升。张居正去,申时行继之,还算风平浪静。在两任首辅一驾鹤西游,一下野闲居后,帝国的车轱辘已收不住闸地奔向谷底。皇室后代要受到正统严格的教育,万历也不例外,而且要由当世文坛泰斗做蒙师,耳提面命地一对一传授。理想是普及的,就连泥腿子陈胜都有鸿雁之志,何况一位经纶满腹,掌控苍生的九五之尊。壮年的万历,励精图治的信心是爆棚的,这不仅有留名青史的耿耿私念,更有一个甩开膀子干事业的勃勃雄心。但事与愿违,现实无情地把他的梦想碾成粉末,而这堵坚如铁壁的篱墙不是某个僚臣,而是盘根错节、势力庞大的“文官集团”。这个集团打着孔孟“仁德”的旗号,可以任意攻击违和道德的行为,无论是政见相左的同僚,还是面南背北的君父。除去帝国封建独裁的性质,这种弹议的机制到有点民主的色彩。往往林林总总的一纸具文,指摘断议无关社稷民生,大多是鸡毛蒜皮当量的德行暇疵。可君王也是人,是人,就有人欲;更何况那些凿凿言词的诤臣,大多私下也是人欲横流。每次万历稍有越礼圣人的标准,谏书便雪片般纷至踵来,更甚者,谏臣还要以死护道。即使遭杀身之祸,也以成仁的慷慨赴死。而这样的刚烈又被文官集团视为英雄,于是,有更多的英雄为维护集团的共同道德取向前赴后继,九死而不悔。这样,万历面对的是道无解的题,一块泥足难拔的泥潭。百般折腾的结果,只能是君臣沟通的大门越来越窄。进行一个人的肉体消灭可在呼吸间办到,可这个肿胀的集团是维护皇权的基石,这样毁灭的政治代价是四大皆空。进取无望,万历剩下可做的,只有心灰意赖的平平凡凡过完余生了。他做的更绝,临朝听政都省略了,每日蜇居紫禁城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与郑贵妃坑头热乎乎地举案齐眉,一个懒得问政的富贵闲人而已。可帝都并没因皇上的逃避归于沉寂,喋喋不休的争执、谏议越演越烈,直至倒霉的吊死鬼崇祯与他的王朝一起寿终正寝。
看着看着,在《狂人日记》里惊悚地跳出“吃人”,而《万历十五年》里要提炼出一个词语——“道德”。这个词力如千钧,落在每个人心头要追随一辈子。万历与文官集团用它治理天下,而当下的我们用它来标榜那颗自诩精美绝伦的瓷器心。这难免要触踫到许多人内心那根乱弹的弦丝,而那些整天价摇旗呐喊着打打杀杀的愤青,与满口仁义的文人又何其类似,只是少有杀身成仁的勇毅。一国与一人的成长轨迹如出一辙,如能透视自己的所做所为,也会体会一国、及至一家公司的成长经历。人都有奋发有为的欲望,但成功者毕竟了了。为什么?是说话的时间与实践做事的时间不成比例。不必要去苛责中国公司的无力,也不必对做错事的人进行道德绑架,那是必须经历的阵痛;更不可谩骂老美的心狠手辣,那是物竞天择的必然。日本把一个美国侵略者塑成雕像,那背后的深意路人尽知,我们有胸怀与勇气做同样的事吗?口舌之争,永远解决不了实质问题,这从十四年抗日就已昭示国人。我想,那些嘴炮乱轰的愤青是否收起口舌之欲,信马由缰的愤慨替代不了技术的引领,廉价的爱国口号也不能富国强兵,声嘶力竭的骂街也不会使对手胆怯如鼠。那就决然地与王者荣耀的虚拟时空里,网络小说的象牙塔中,直播平台的垂涎三尺里潇洒抽身而出,去学习践行真正襄助国家与自身命运的各门类知识,当然,适当的娱乐谁都能理解,但别深陷失身。如果每个人都能马上奋搠,一如雪球翻滚,蔚然成风。有如此巨大的知识底蕴,科技何愁不会腾飞。不用说太多的话,无声胜有声。光说不练不是真把式,强大不是聒噪,而是来自内心,来自国人的素质,来自国人的知识水平,那才会造出无坚不摧的航空母舰。
有一颗骷髅头在注视,向你索要它失去的时光。
不要参予那毫无意义价值的愤青集团,把时间用在翻动书页上,用在实践真知上。
哎呀!那时花开,厉害了,我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