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管张国荣叫传奇。这两个字是王家卫叫响的,这两个字也真限制了张国荣,让他没法做个普通人,做个正常人。也许,在最后关头,也是这两个字让他有了纵身一跳的念头。传奇的定义,不就是不寻常吗?
从影和歌这两个领域来看,在亚洲区他并不是在某一个区域的第一。但是两个区域加起来,放眼过去好像没人能比得上。抛开奖项知名度粉丝人数那些与时俱进的指标,即便多年以后,他很多作品的高度还是让后辈难以企及。有些演员的演技也非常惊艳,但是会觉得那戏别人也可以演。而张国荣的春光杂泄,阿飞正传,和霸王别姬,那些角色真无法做他人想。
张国荣在世的时候其实是很多负面新闻的。他属于比较难相处的那一种人。比如唱卡拉OK,他会抓着咪不放,别人根本没机会唱。人家走秀的衣服比他漂亮,他就会不高兴,恭维的话不说还会当众拉下脸子。让他评点一下演技,他会直接说某某大明星差很远,某某大明星错是靠颜值搭救。他就是那么自恋,照相的时候会指着富丽堂皇的背景说,这样的背景只有我衬的起。他就是那么自负,雌雄同体,除了我谁能做?他就是那么自我,看见别人戴了块好玉,开口不是称赞而是问,是不是送给我啊?问题是,他还真不是开玩笑。
这样一个人其实在世的时候是挺辛苦的。拍电影上海滩的时候,记者拍下照片,吃饭的时候刘德华这边一堆人嘻嘻哈哈,张国荣落寞的一个人坐在一边。他真的朋友不多,圈中圈外都是。而被洗脑为传奇的他,也不愿将脆弱的一面露于人前。那时娱乐的新闻,关于张国荣的,多数都是负面的。即便他的才华,他的努力,他的杰出,他的善良都是明明白白。大家在乎的好像更是能不能一起聊天洗澡唱K。张国荣,还是不要约他吧。
这一切在他纵身一跳后全改变了。
大家突然想起他是最敬业的,高志森说他是香港唯一带戏生活的演员。他是最能干的,曾志伟说无论什么角色交给张国荣他都能演的不错让人放心。他是最有才华之一,星爷的演出是一个无人能及,张国荣则是另一个无人能及,他们都是有着与生俱来的特别之处,别人学也学不来。
生活中那些不好相处的事,久了大家都忘了。大家想起来他是经常请人吃饭的,虽然吃饭的时候会跟基督徒说你应该谢我,是我请你吃饭不是上帝。他是谦卑包容的,从不因着自己的地位对导演指手画脚,只会在导演说好后提一下建议,不被采纳也就笑笑走开。对其他的演员,即便因为多次NG造成他的劳累辛苦,也不生气。甚至当年占着咪不放,今天想起来也是好事,不就是听哥哥的个人演唱会吗?
所谓死者为大,其实不一定。刘德华和张国荣都是我非常喜欢的演艺人员。刘德华是极为努力非常替人着想的。但是我知道他走了以后会吃亏,他虽然很努力而且帮了无数人,却没有留下什么非常好的作品,大家慢慢就会忘了他的好。而张国荣则相反,大家会忘了他那些小事,而他那些杰出的作品放光的角色会一代又一代地让大家缅怀。新一代不会知道这个明星,但会知道这个艺术家。
是的,比起传奇,我更愿意称呼张国荣为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