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可以很幸福——萝卜炖排骨

文/江北客@渔樵令胡@千江寻一客

萝卜呢，一向被称作活人参。老家有句俗谚，道是：“萝卜白菜一上街(Gai)，医生就在屋里蹲(Zhuai)。（按照九头鸟方言的发音，这一句可是押韵的，呵呵，熠熠生辉，充满古老智慧吧！）

这个时节我在中国城看到的萝卜，总感觉是老了刨了心的那种，好比不新鲜的草莓和过季的樱桃，所以不敢买。但这周我见那些萝卜的根部有些发青，这应该是还没成熟、有生命力、廉颇尚能饭的标志，青青子衿，总归不会是老的，所以我就买了一棵。因了这棵萝卜，我还必须买一溜排骨。这种连锁反应很是撩人，譬如以前在南山，本来不食人间烟火，但自从回老家一趟，临走前四爹盛意拳拳送了好几串香肠，回到深圳之后，为了蒸香肠，只好买了一个电饭煲，蒸熟了香肠，总不能吃手抓肉吧，于是又添了碗筷，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刀和案板，接踵而至，一下子从藐姑射山跌进了庖丁的厨房。

萝卜炖排骨的主意是同事L君出的，他之前出了一个馊主意，说是要做一个牛肉炒野山椒，这令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严词拒绝。他因此质疑我是不是九头鸟，我说我是害群之马行了吧。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在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忍痛割爱把这次春节回家老妈强行塞给我十节香肠之一从冰箱的冷冻格取了出来，作为对这位湖南老兄的精神物质补偿。

和这位湖南老兄甚为投缘，前天晚上在他的斧正下细细重温了《阳光灿烂的日子》——我以前看过一些片断，但却没有从头到尾看过。原来夏雨那个时候那么小，宁静那个时候那么胖。里头荟萃了众多明星，要是搁现在，想必制作费用能和黄金甲有一拼，呵呵，至少算是半桌夜宴吧。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陶虹在里面特奔放，印象中她好像是演《大眼睛》获了百花奖的吧。还记得看宁静演的第一部片子是中学时看的《大辫子的诱惑》，当时觉得那个裹身子的布真是长啊，真是臭婆娘的裹脚……呵呵，马小军又该面红耳赤气喘吁吁了吧。

马小军的妈妈是斯琴高娃，爸爸乍一看特像张丰毅，但再一看又不是，不过也是经常上镜的影视演员（王学圻）。刘忆苦是耿乐演的，呵呵，苦乐不均呀。小坏蛋居然是王朔演的，同事一针见血地指出来。王朔复出了，我又接了一茬。其实王朔和金庸，一个现代，一个古典，根本没有交集，或许他们的差异只是在于，面对伤痕和痛苦的态度，一个是在描述，甚至赤裸裸地揭露，另一个，却是让人遗忘。面对记忆里的伤痕，究竟是该揭露，还是应该遗忘，我想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的。或许大多数人，愿意选择成年人的童话，去遗忘伤痕，让男主人公为自己圆梦，不论是选择令狐冲、郭靖还是萧峰。但无论如何，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笑傲江湖。

之后又看了《雏菊》，真佩服编剧，这故事讲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相形见绌，《云水谣》虽然也有故事，但总觉有突兀牵强之处。呵呵，坦率讲，如果蓬皮杜门口的广场上有这么漂亮的韩国美眉摆摊画画，我老人家一定每周都去，风雨无阻。

昨夜轮到同事来主厨，于是我清闲地坐在一旁，听他笔记本里放的音乐，觉得似曾相识，“怎么感觉像是游戏里的音乐？是不是《剑侠情缘》什么的？”“错，是《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的音乐。”“哦，对了，就是！看过吗？”“还没呢？女友约好了和我一起看……”

于是我来了精神，开始侃大山，这出剧改编自茨威格的小说……主题是讲述一个女人如何捍卫自己的爱情，即使那个男的是花心的。是啊，梁祝的故事我们说的太多，可这世上没几个梁山伯。这个题材独辟蹊径，徐静蕾的电影获奖，确实有理，呵呵，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她在少女时代就爱上了那个作家，她崇拜他。

她在大学时代进入了作家的生活，可她并没有告诉他关于少女时代的崇拜。他们在一起没有多长时间，作家离开了她，再也没有回来。其实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其实他很快忘掉了她。于他而言，她或许连驿站都算不上。

她却没有去求乞，没有去纠缠作家，即使她怀了他的孩子。

或许因为她知道，他是风流的。如果有了这些负累，或许他将灵感不再，会感到窒息，被沉甸甸的责任摧毁。

如果她去找他，她同样也摧毁了自己的爱情，或者说，关于爱情的回忆。

在他的眼里，或者记忆中，她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居心叵测的怨妇。

所以她养大了孩子，却不让他知道。

而在她成为贵妇人之后，作家又进入了她的生活，他风流依旧。

遗憾的是，春风一宿，梅开二度，他竟然没有认出她。

孩子死了，她再无寄托，她只是在临死的时候，才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这一切。

她用她的一生，捍卫了一份爱情。或许仅这一点，她就比王碧云要高明。

这是这个故事的结尾，也是开头。正如《甜蜜蜜》里的那一列火车，黎小军和李翘背靠着背，先时懵懂，豁然开朗——那一幕，既是开头，也是结尾。

砰的一声，开始海聊。

聊着聊着，又聊到了电影，“今晚有没有什么好推荐？”

“看《海上钢琴师》吧！”

一个男人，生在海上，死在海上。一辈子不曾上岸。

唯一的一次，令他有上岸的冲动，是因为——爱情。

但即使是爱情，也没有令他最终迈向那在他眼里没有尽头的城市。

可仅此一幕，便证明了——爱情的力量，真的伟大！呵呵，莫文蔚有首歌，叫《爱情真伟大》，有几句道是：“爱情真伟大，没有时差，做你的沙发，让你乱爬！”

如此看来，于人而言，爱情的诱惑力是最大的。

有位禅师说，江上只有两条船，一条叫名，一条叫利。

对于海上钢琴师来说，这两条船，根本嗤之以鼻。

但是对于爱情，对于那个少女纯真的容颜，花瓣一般的唇，他无法无动于衷，即便他从小就生长在纯净的大海上。

很难想象，他那一吻如果吻了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那一份礼物如果送了出去，会是什么结局？

但其实结局他的朋友也早已说破，他会娶她为妻，生几个小孩。周末的时候，他的朋友会带着香槟和甜点去他家做客，朋友称赞他妻子的厨艺真好，她笑着说谢谢，脸红得像苹果。

可惜，他拒绝了名利，拒绝了爱情，选择一辈子活在一艘船的小世界里。

规则，让它滚蛋。甚至连他演奏的爵士乐，也教它滚蛋。

他不愿改变自己的生活，去适应陆地上的规则。甚至宁愿死去。

苏东坡说，“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但这毕竟比海上钢琴师要积极的。

可是，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我恍恍惚惚想了一个晚上，始终不得其解。

同事L君一大早离开了巴黎，辗转奔向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昨晚聊得投机，那一节香肠一直蒸在电饭煲里，居然给忘了！

幸福是什么？

今夜，终于在这一锅新的箩卜炖排骨里箩卜炖熟的时候，我豁然开朗。

方世玉的妈妈告诉儿媳妇，“这男人嘛，就好像是一锅汤，熬得越久，越有味道！”

显而易见，我愿意，继续熬下去。

其实生活可以很幸福——我只要一份，箩卜炖排骨！

07年3月25日 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