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风不许吟
长大
清晨的“六九”吧人影萧条，全然没有夜晚喧嚣的热闹，酒吧里的日光灯清亮的灯光打在季凡脸上，显得格外清冷。
“六哥，一杯伏特加。”
季凡拽过一个吧台凳，跨步坐在上面，伸手摩挲着吧台上长期放置的假花，侧对着吧台里并肩而立的萧六和阿九，自言自语一般开口。
“酒吧空气沉闷，虽然不适合真花生存，但或多或少也能帮你们更新一下氧气……”
“凡子上手倒是快，这就给花店揽活计了？”
萧六接过阿九递来的薄荷汽水，放在季凡面前，吧台灯将萧六周身照亮，季凡迎着光，并没有看清萧六有意无意撇向一边的眼睛。
“喝什么伏特加，年纪轻轻，薄荷叶还满足不了你？”
“生活太无聊，偶尔还是要加点调料的。”
季凡看看面前的玻璃杯，并没有伸手接过去。
“六哥，酒吧缺不缺人手？我来给你们帮忙吧，毕业之后可以做全职的。”
“快高三了，好好准备高考。”
站在一旁的阿九突然开口，眼睛却没有看着季凡，而是下意识地瞥向不远处同季凡坐在一边的一个男人。
季凡这才注意到，原来这个时间段，无聊的人不止自己一个。
那男人二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白色休闲衣显得格外干练，咖啡色鸭舌帽，帽沿压的很低，仿佛很害怕周围的人注意到自己一般，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一定不知道，自己想在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傻埋着头的猫。
季凡低笑一声，不再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出去混大半辈子，再灰溜溜地回来？奶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我也没其他人那么自由，守着家里的花店，就这样算了。”
“你还小，先好好上学，酒吧一直给你留着职位，随时欢迎你。”
萧六把盛着薄荷汽水的玻璃杯塞进季凡手里，慈爱地拍拍他的肩膀。
“花店还等着你照顾，喝点水就去吧，想喝酒，晚上给你留着。”
“够义气，六哥，九哥，走了。”
季凡仰脖咽下整杯汽水，裹紧黑色风衣，背冲着他们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大门。
“现在的小孩子，这么随便就放弃学业，我一大把年纪还在考研路上奔波，你说说，啊？”
方才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男人，见季凡离开酒吧，一把拽下鸭舌帽甩出老远。
阿九俯身拾起鸭舌帽，挂在自己的衣帽间，虽未开口，深邃的瞳仁里却多了些许不屑。
萧六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发小，为免伤及无辜，眼疾手快地收起肖禹晨周围的易碎品。
“也不知道现在，谁看起来更像小屁孩。”
“嗤，我那是为了他好。”
“怕他不可控制地爱上你？”
肖禹晨突然敛去表情，低头看着刚刚被季凡摩挲过的假花，微曲的刘海遮挡了他大半个脸，没人知道头发下的他是怎样的表情。
“要我说，别看凡子年纪小，他可比你想的远。”
“他才多大，未知的事情还有很多，你别跟着他胡闹。”
“那你呢？经历的倒是比他多，但你现在顾忌的，却是他不顾一切想要捍卫的。”
……
“喂，你想去找小楚你就去啊，别死乞白赖地拽住我！一个大男生家家的，怂什么怂！”
清晨的小路被雾气包绕，失去鸟鸣的冬天格外寂寥，周围人影两三，早起晨练的人大多满脸惊讶地看着路上拉扯不停的两个高中生。
“哎呀，你快点，今天就要提交分科申请表了，我还不知道梗子想选什么科嘞，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的帅小哥哥会不会和你分到一个班？我这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着想！”
李奈天不顾杨雨汐的反抗，牢牢拽住她的衣袖，就这么把她往耿楚家的方向拉。
“你够了啊，别拿我当借口，你那小心思我会不知道？”
杨雨汐被李奈天拽着，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她很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男生，这样的话，分分钟就可以把眼前的讨厌鬼撂倒，先拖他个几条街。
自从耿楚的新同桌叶达出现之后，李奈天的心眼儿就变得越来越小，原本的抢同桌大战，生生被两个人演绎成了抢亲大赛。
“我能有什么心思……”
“你特么一个大男生，再婆婆妈妈，小心我打你啊！”
杨雨汐早已放弃挣扎，但嘴上却片刻不饶人。
李奈天转身冲杨雨汐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俏皮的酒窝挂在脸上，小虎牙折射着朝阳，映在杨雨汐瞳孔中，让她愣了半晌。
杨雨汐刚一愣，她就后悔了，但她已经被拉着自己狂奔的李奈天拽得说不出话来，果然，笑容是这世界上最假的东西。
耿楚不知道自己几点的时候清醒的，头很沉，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昨晚醉酒的感觉还深深印在耿楚脑海里。
耿楚伸手揉揉脑袋，盯着一家的天花板，努力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
窗台上的洋桔梗花瓣早已开始卷曲萎缩，却依旧紧贴着玻璃窗，努力贪婪地汲取窗外的营养，耿楚突然笑了一声，起身拿起整个瓶子，转手把花丢在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纯洁不变的爱”也好，“真诚的祝福”也罢，这份心意早就已经过期了，再拎出来，也只能变质。
耿楚甩甩脑袋，依旧想不起来昨天从酒吧出来之后，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他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在分科申请表上打出“文科”两个字。
最近退步严重，耿楚感觉，需要用仅剩的对文科内容的兴趣，来支持自己把欠下来内容的补回来。
奶奶一大早外出散步了，小姑没有寒假，也早早去上班了，耿楚吃完小姑留下来的早餐，端着一杯蜂蜜水走出了家门。
北江昔日款款流淌的江水如今被冰层禁锢，冰面上残留的雪痕杂乱无章地排列着，冰凉的空气钻进耿楚的鼻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与此相比，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更能让耿楚浑身激灵。
“北城的冬天，可比小南乡冷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