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哪儿不舒服?”洗发小姑娘的声音打断了文蕊的回忆。“没什么,有点困。”文蕊掩饰地打了个哈欠,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
像是为了给她解困,手机适时响起。是办公室负责工会和总务的小王打过来的,说是单位发了劳保,下班后给她送过来。她赶紧问坐垫找到没有,这是她第二次问了。
从单位内退回来的第一天,她就发现办公椅的坐垫没有捎回来,这是上大学的儿子专门买的,她有坐骨神经痛的毛病。打了电话给这个小王,对方立马答应,但并不见送来。真是人走茶凉,文蕊愤愤地想。退之前自己当副总经理的时候,这些人哪个不是人前马后,指哪儿打哪儿。像小王这么灵活的,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不用说话,对方就立刻心领神会,快速地把事务办好。可这次呢?坐垫的事儿都说了一个多月了,一个电话也没等来。
“文经理。”小王的声音依然含着恭敬,但在文蕊听来却是那么别扭,以前他可是称呼“经理”的。只听对方轻飘飘地笑着说,“我去找了,没找到。”
文蕊无奈地一笑:“可能让他们扔了。算了,我再买一个。”小王打着哈哈,好的、好的。这要在以前,他会立马去买个新的。真是见风使舵啊!文蕊心里愤愤,但脸上仍是笑着的。内退后,一件小事在她心里就会被无限放大,但表面上却比以前柔和了。她心里像是住进了两个小人,一个总是怒气冲冲,另一个则负责劝说和解释。现在那另一个小人就在说:你现在无官一身轻,他们可都忙得团团转,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基层单位不好干啊。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舒缓了不少,电话那端的小王也不那么烦人了。她很想再同他聊一会儿。可说什么呢,问问他,昨天遇到的那个女人叫什么?他肯定知道,可这太无聊了。
打完电话,文蕊走回理发店内。等候理发的人不少,她和别人挤坐在一个陈旧的长沙发上。沙发很矮,屁股一坐上去,一下子塌进去,就像坐在了地上似的。文蕊处之泰然,终于不用兵荒马乱地上班了,她有大把的时间。当处在低位时,却往往能看到更多的东西。
文蕊又想起那个女人,现在除了她的名字,还有一个问题,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想来自己和她还真是打了不少交道呢。
出事后的第六年还是第七年,文蕊在办公楼的楼梯上又遇到了她。
“嗨!”正低头下楼的文蕊被一声响亮的招呼吓了一跳。抬头,接触到的是一张笑脸,似曾相识,正在犹疑间,对方的笑脸多了层羞涩:“我是……安平家的。”
“哦,你来单位有事?”文蕊感到奇怪。
“我要结婚了,过来开证明。”她的脸比上次更黑,但焕发着喜悦的光彩,这让她看上去颇为楚楚动人。
“挺好的。”文蕊匆匆说了一句,就接着下楼了。
自从离异后,文蕊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和带孩子上,此时她已是技术科科长,事业的成功让她得到满足。就此,感情的闸门彻底关上,对于别人的说亲,她往往一笑置之。如今见到这个女人,文蕊心里起了涟漪。若不是她当初来告密,自己或许还可以把家留住,虽名存实亡,但儿子也能有个家。想到这儿,文蕊的心里又起了恨意。
文蕊没有想到,第二年,自己又见到了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