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灵魂
橘黄色的夕阳铺满山坡,山坡的公路上,李显焦急地走着,连绵起伏的山延伸到天尽头,天尽头那边有什么?李显不知道。
这时,一辆蓝色的货车从山底轰隆隆驶来,在李显身边停下,穿着灰色衬衫的长脸司机探出脑袋,问李显去哪里?
李显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来到这里的?要到哪里去?只记得早晨还在温馨的家,现在就在这荒山野岭,看着司机复杂的表情,李显犹豫要不要上车。
“不上来,我走了。”长脸司机说,发动引擎。
李显慌忙跑到车头前,要搭车。
长脸把副驾驶座旁的车门打开,看着李显上来,脸上闪过一抹笑意。
李显坐稳后,长脸递给李显一支万宝路,用右手拍了拍李显的肩,李显看见长脸的右手背有一块黄色的褐斑,联想到老年斑、尸斑,一股怪异的感觉灌满全身,李显有些后悔搭车了,不过,很快,李显就庆幸搭车了。
蓝色的货车孤零零的在山坡行驶,翻过一座又一座山,穿过一条又一条深邃的隧道,夕阳已经落进群山,黑暗如汹涌的波涛覆盖大地,不时听见从黑暗深处传来几声野兽的嚎叫。
李显问长脸:“离镇还有多远?”
长脸没有回答。
李显的全身都是寒意,从黄昏时上车到夜色降临,长脸除给自己递一支万宝路,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开车的姿势都没有变。
野兽的嚎叫声越来越凄厉,好像前面的公路上就蹲着一头巨大的怪兽。
李显又问长脸:“听见野兽嚎叫了吗?”
长脸还是没有回答他,李显越来越不安,难道长脸是死人?这个念头冒出,李显想跳车,公路一边是峭壁,一边是悬崖,跳了肯定会摔下悬崖,粉身碎骨,如果长脸是死人,他的手怎么能转动方向盘?在这么危险的山路上开车,没有出事?
一定是长脸开车太专注,才没有说话,没有听见自己说什么,李显自我安慰,推了一下长脸,长脸倒向右边的车门,握着方向盘的手离开了方向盘,失去方向的货车,在夜色的山路上横冲直撞。
李显不会开车,没有来得及想长脸为什么倒下,双手握着方向盘,混乱中分不清车刹和油门,把油门踩到底,货车呼啦一下冲出公路,李显感觉世界旋转起来,从骨髓传来阵阵疼痛,随后失去知觉。
撕开世界的脸
阴风刮着城市的每个角落,赵明吹着口哨骑着自行车回家,他没有想,几秒钟后,会在他身上发生什么?
骑到小区边,小区四楼的阳台上蹲着一个人,他的年纪十岁左右,他瘦小的身体瑟瑟发抖,抱着天竺葵盆栽,神经紧绷地盯着骑着自行车的男人,赵明快经过男孩呆的楼下时,男孩抛出天竺葵盆栽,暗红色的天竺葵盆栽,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到赵明头上,赵明闷哼一声,车和人倒在水泥地上。
男孩转到右边一角,抱住碗口粗的白色水管,迅速滑到地面,撒腿就跑,消失在夜色中。
赵明周围有好几位看热闹的人,他们指指点点,过去一刻钟左右,才有人提议叫救护车,救护车把赵明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了,确认问题不大,除头顶有小口,没有其它伤,是暂时性休克。
后半夜,赵明感觉头痛,醒了,付完医疗费,到事发地点找凶手。
敲403室的门,敲得几乎整栋楼的人醒来,403室的门还没有开,401室的门开了,是位头发蓬乱,眼屎很多颧骨凹陷的瘦老太,她一把揪住赵明的衣领,唾沫横飞地说:“403室没人,你要干什么?”
赵明闻着从老太口腔里发出的臭气,双眼瞪得很大,他上前一步,当着很多人的面,伸出穿皮鞋的右脚,往前一蹬,老太就蜷在角落。
人们看见赵明的脑袋缠着洁白的纱布,没有指责他。大家异口同声地说,“403室真的没人。”
赵明没有理会大家,开始踹门,旁边的老大爷看不过去,自告奋勇地提出回家拿锤子给赵明敲,边往家走边说:“都一年多没住人啦。”
大家都这么说,赵明不得不信,不过他坚信用盆栽砸自己的人是四楼的,每次骑车到学校上课,经过小区,小区窗台上有什么他一清二楚,只有四楼有暗红色塑料盆的天竺葵盆栽,现在不见了。
门锁被砸烂,推开门,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房间里除覆满灰尘的几张桌椅就只有地上很厚一层的垃圾,显然,很久没有人住过。
赵明激动地奔到窗台,推开有破洞的窗户,窗台上没有盆栽,圆圈的新鲜痕迹说明盆栽不久前还在,403室没人,砸自己的的确是403室窗台上的盆栽,凶手肯定是在窗台行凶的,最容易爬上403室窗台的人,是离403室最近房间里的人,赵明决定天亮后找凶手。
回到家,睡到第二天上午,四年级的语文课,赵明要同学们自习,他找凶手去了,离403室最近的房间里的人都问了,每个人都有嫌疑,却没有人承认自己是凶手,下午的课不能耽误。
下午,赵明夹着语文参考书到四年级四一班教室上课,刚出现在同学们面前,安静的教室里,仿佛飞来无数只蜜蜂嗡嗡嗡嗡……赵明知道嗡嗡嗡嗡声是冲着自己的脑袋来的,上课前,赵明照了镜子,洁白的纱布缠在脑袋,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安静后,赵明开始讲课,要同学们把书翻到38页。
“报告!”尖利的声音响起,吓了赵明一跳,扭头看门口迟到的李显,厌恶的情绪从心里升起,没有打算放李显进教室,转身在黑板上写字,继续讲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门口站着的李显笑得弯了腰,边笑边说:“老师,你的脑袋怎么打补丁了啊。”同学们哄堂大笑。
赵明感觉受到极大的羞辱,不讲课了,脖子上的血管因愤怒凸起,他握紧拳头冲到李显面前,扬了扬最终没有落到李显身上,李显的性格赵明了解,这个班上调皮的小霸王,惩罚了他,他会报复的。
赵明灵光一闪,砸自己的会不会是李显?以他的性格,有可能,半个月前,自己还当着同学们的面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太无耻,偷同学的钱,被同学看见,还不承认,不过,李显不至于因为这事,从四楼甩盆栽砸自己的脑袋,那是要人命的,不管是不是他,赵明决定下课后,把李显叫到办公室盘问一番,赵明放李显进来了。
那堂课,赵明讲得异常投入,下课铃声刚响,就让李显跟着他到办公室,到了办公室,赵明像警察审讯犯人地问李显,李显躲躲闪闪的目光令赵明确信凶手是他。
“你就是凶手对不对?你不是说要报复我吗?说,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
李显沉默。
见李显不回答,赵明气得揪住李显的耳朵,逼李显承认:“就是你砸得我的脑袋,你这个小魔鬼,你不承认会下地狱的。”
“你才下地狱呢。”李显终于开口了。“你再揪住我的耳朵不放,小心脑袋再被砸破。”
隔壁班的数学老师进来,赵明才放李显出去,平时跟踪李显,他的嫌疑最大,只是找不到证据,时间久了,赵明脑袋的伤已经愈合,凶手始终没有找到。
十年后
十年后,外出打工的李显回到母校,遇见已经苍老许多的赵明,他们有过这样的对话,李:“还记得四年级时,你搧我一巴掌的事吗?”
赵:“当然记得,我本来也不想这样的。”
李:“其实,我真的没偷,那天,我父亲给了我五块钱,我连王林的书包放在哪里的都不知道,陈海峰怎么会看见我翻王林的书包?”
赵:“哎,“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算我冤枉你了,你还恨我吗?”
李:“以前会,那段时间我恨不得杀你,现在不会了,你已受到惩罚。”
赵明沉默,李显继续说:“还记得天竺葵盆栽吗?砸到你的脑袋,你闷哼一声,人和车就倒在地上。”
“原来是你砸得我,那时,我怀疑最多的是你,也曾偷偷跟踪过你,只是没有找到证据。你不提,我早忘了这事,你现在在外面生活得挺好啊,穿得都是名牌衣服。”
“还行。”李显羞涩地笑。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释怀,在班上,我虽然调皮,但没偷,我来是想告诉你,那次我没有偷。”
说完,两人望着远方天空的云朵,十年前的山,十年后依旧如此,十年前灿烂的云朵,十年后依旧灿烂,只是十年有太多的物是人非。
挥血成雨的表演
幽怨飘渺的歌声在夜空回荡,无数野兽的嚎叫声应和,古老的荒宅里,一位男人趴在地上,他的嘴角有血,手指动了,缓缓醒来,脸因为疼痛狰狞地扭曲,他睁开眼睛,看见前面黑暗处站着一位白衣美人,白衣美人的脸上挂着浅笑,似乎注视了男人很久。
“姐姐。”男人脱口而出地叫,伸出手,白衣美人消失了,幽怨飘渺的歌声也消失,无数野兽的嚎叫声也消失,这个地方突然安静得可怕,散着浓浓的怪异气息。
男人吃力地站起,朝着白衣美人消失的地方走,到白衣美人消失的地方,那里一片空荡,再往前是黑暗的墙。
男人从裤兜拿出手机,显示屏亮了,手机屏幕上的男人,男人熟悉,想不起他是谁,屏幕左角的字,“李显,”男人也熟悉,是人名,想不起是谁的名字,手机屏幕上的男人的穿着和男人的穿着一样。
男人用手机微弱的光照周围,看见一面大镜子,镜子里的脸,平头、大眼睛、鹰钩鼻、阔嘴、尖下巴,男人把镜子里自己的脸和手机屏幕上男人的脸对照,两张脸一模一样,男人惊惧的后退,手机掉在地上,再看镜子,镜子没有了,男人坚信这绝不是幻觉。
男人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他捡起地上的手机照明找食物,不知不觉走到全是白布的走廊,白布上结满蜘蛛网,蜘蛛网上有密密麻麻死去的,活着的蜘蛛,破旧的木质窗棂上,也结满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网上黑压压的全是蜘蛛,仔细看,窗棂的缝里,酣睡着好几条肥大的蜈蚣。几条全身乌黑手腕粗的蛇缠在房梁,吐着信子,小眼睛盯着男人,吓得男人拔脚狂跑,背后传来嘶嘶的声音,三条手腕粗的黑蛇沿着男人跑的方向来了,男人停下,蛇也停下,它们的小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男人,仿佛在得意的炫耀;“你永远也逃脱不了,你快完蛋了,毒牙齿啃进嘴里,那滋味,你应该知道。’
男人继续跑,跑不动了,回头看,更多的蛇在身后,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前面的房梁上挂着几条更粗的蛇,似乎要一口吃掉自己。
男人听天由命了,无意中看见,旁边一扇半开着的门,快速闪进屋,把门关上,屋中央有木桌,木桌上有男人爱吃的辣椒炒魔芋丝、三菜鱼、辣龙虾、毛血旺、米饭、还有碗筷,男人扑到桌前,把魔芋丝、三菜鱼、辣龙虾、毛血旺、米饭吃完,拍拍肚子,打了几个响亮的嗝,坐在可软可硬的椅子上,很享受的样子,男人几乎要在椅子上睡着。几声轰隆巨响,惊得男人跳到地上,那轰隆巨响男人熟悉,男人的脑海若隐若现的闪出一些画面,他在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走,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条公路上走?要到哪里去?后来搭了蓝色货车,长脸司机很怪,从黄昏到夜色降临,没说话,姿势没变,他拍了司机一下,司机倒下,车不受控制,横冲直撞,感觉世界旋转起来,从骨髓传来阵阵疼痛,随后失去知觉,再醒来,就在这里。
男人想起,不是手机屏幕上,叫李显的男人和他像,而是屏幕上的男人就是他,而他是怎么来这里的,听见的飘渺歌声,看见的白衣美人,巨大的镜子,没有尽头的走廊,怎么解释?李显不知道。
李显趴到门缝看,走廊没有蛇了,打开门,粗得骇人的蛇悬在房梁,李显赶紧把门关上。
黑暗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白布,可软可硬的椅子发出炫目的光,李显不由自主地走到椅子前坐下,刚坐下,双腿动弹不了,要起来,起不来,墙壁的白布上,开始有人影城市的楼房跳动,一会儿李显就出现在白布上。
漫长的救赎
2010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李显顶着寒风到售票处买回家过春节的火车票,售票处已经排起长龙般的队伍,李显站在队伍最后面,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位女人,她戴着大号口罩,看不见脸,李显感觉身后女人的三角眼正锐利地盯着自己的背,浑身不舒服。
过去半个小时,漫长的队伍才移动几步,三角眼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揭下口罩接电话,看见三角眼的脸,李显的脑袋如被雷劈,赶紧收回眼神,不想看第二眼。
那张脸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痘痘,有的痘痘已经化脓,脸上是大片的腐烂伤口。
长这么大,李显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令人恶心,丑陋的脸,三角眼说着撇脚的普通话,自称是舞蹈老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显在心里认定,三角眼是疯子,三角眼挂断电话,目光再次凶狠地盯着李显的背,李显不理她,三个小时后,终于轮到李显买火车票,从西京发车到张家界的火车票的硬座没有了,如果买只能是无座的,李显在考虑要不要买。
“快点!”尖利刺耳的声音响起,身后的三角眼已经把口罩摘下来,整张脸皱成一团地催李显,三角眼里冒出熊熊大火,似乎要一把烧了李显。
李显马上切断考虑的思绪,离开售票窗台,暴躁不安的在大厅等三角眼买好火车票,跟着三角眼出转动的玻璃门,到街上,三角眼问李显为什么跟着她?她那种咬牙切齿的表情再次激怒得李显说不出话。
李显冷冷地看着三角眼,三角眼走,他走,三角眼停,他也停。
“神经病,狗东西!”三角眼不停地咒骂。
李显的嘴巴还是没有张开,脑海一片空白的跟着三角眼。
在李显没有看见那把剔骨刀之前,李显没想过用什么方法惩罚三角眼,看见地摊上那把锋利的剔骨刀,李显找到惩罚三角眼的方法,他买了剔骨刀。
三角眼看见李显手中握着的剔骨刀,先前还凶狠的三角眼光芒,顿时就萎缩暗淡无光,满脸痘痘的脸因为恐惧抖动。
“你想干什么?”三角眼颤抖地问,瘦得如圆规的身体面向李显。
李显神经质地盯着三角眼,还是什么话也没说,此时,他的思维异常清晰,他要在没人的地方下手,跟着三角眼到人群中,躲起来。
三角眼见李显不再跟踪,慌慌张张跑回家,掏出钥匙开门,印在墙上的剔骨刀的刀影,让她抬头,她看见李显面目狞笑地盯着自己。
李显动作敏捷的把剔骨刀放在三角眼的胸部:“你叫的话,刀是不留情的,打开门,进去!”冷静的命令道。
三角眼完全瘫了,不停的告饶,如豆的泪水滑出眼眶,李显一脚把三角眼踢进屋:“你先得瑟啊,现在怎么不得瑟了,我的姑奶奶。”
把门关上,李显落刀砍在三角眼的右手臂,三角眼因疼痛撕心裂肺地叫,三角眼越叫,李显越兴奋,剔骨刀象被狂风吹转的风车,连续砍在三角眼的右手臂,红血溅了李显满脸满身,三角眼的右手臂成一堆马蜂窝般的肉泥,随着咔嚓几声,右手臂断了。
李显拾起三角眼的右手臂将右手臂的手指插进三角眼的嘴巴,带着剔骨刀从窗台翻墙而下,跑了。
画面在这里静止,李显看到这里,双眼布满惊恐,全身颤抖,这简直太不可思议,现实中发生的事怎么会在白布上一分一毫不差的显示。
去年冬天,李显真的受到满脸溃烂的女人羞辱,咽不下被羞辱的气,跟踪三角眼,用剔骨刀砍断三角眼的右手臂,从窗台爬下楼逃跑了,下午,买西京到张家界的无座火车票,连夜回家,躲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可疑人盘问他。
李显能离开座椅自由走动了,此时窗外的天也渐渐明亮,能看清房里,有几张完整无损,没有灰尘的古朴家具,先出现白布的地方,现在是一堵黑色的墙,其它三面墙也是黑色的,李显打开房间唯一的门,门外已没有蛇、蜈蚣、蜘蛛网、蜘蛛。狭长冷清的走廊还在那里,望不到头。
李显站在走廊,一股凉意从脚心直抵头顶,原来是赤着双脚,记得昨晚没有脱鞋,鞋怎么不见了?李显看见走廊前面,有双横放着的白休闲鞋,那白休闲鞋就是昨晚自己脚上穿的那双。
发生那么多诡异的事,李显顾不了许多,弯腰把两只鞋穿在脚上,感觉脖子,被滑腻柔软的东西摸了一下,悚然回头,身后一片空荡,李显找可以出这座古宅的门,从早晨找到下午,进入无数间一模一样的房间,房间的门都是面朝走廊敞开,房间里没有门。
到晚上,李显还是没有找到出这座古宅的门,整座古宅又笼罩在黑暗中,幽怨,凄厉的歌声若有若无的飘荡,野兽的嚎叫声由远而近的此起彼伏,阴风阵阵刮来,李显看见走廊扶手边,有他爱吃的辣菜,一顿狼吞虎咽,把食物消灭干净,走廊不见了,仿佛走廊从来没有存在过。
现在李显站的地方,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大厅四壁有面孔身躯扭曲的油画,面孔身躯扭曲的油画上面的白布上,行驶着一辆白色面包车,车里有两个人,李显和开车的兄弟赵福,李显的双腿发软,坐在血红的地毯上。
毒蝎心肠的命运
“兄弟,干杯,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半口。”夜色笼罩的街边,李显举起酒瓶对赵福说,赵福也举起酒瓶和李显的酒瓶对碰一下,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人把酒瓶对准各自的嘴巴,辛辣浓烈的酒流进肚子。
内心深处,李显的确把赵福当兄弟,李显第一次来西京,没有地方过夜,是赵福收留了他,后来许多时候,李显身上没钱,是赵福给他钱,给他借钱,免费提供住吃,几年过去,曾落魄潦倒的李显富有了,买了面包车,他让赵福开车,他给赵福发工资。
喝完酒两人摇摇晃晃地回家。
第二天早晨,两人去批发市场进货,赵福开车,白色面包车穿过城市交错的公路,驶上高速公路,前面是长虹大桥,桥两边有两米高的弧形栏杆,夜晚发出七彩光,非常美丽,桥下,浩淼的西湖水,迷蒙的雾飘在湖面,让人有置身在另一个时空的错觉。
车驶到桥尾,突然从公路右边横来一辆红色拉沙的大卡车,踩刹已经来不及,赵福把方向盘往左打,面包车撞断栏杆,飞进烟波浩渺的西湖中。
李显明白发生什么,拼命用脚踹车门,将车门踹开,拉赵福到水中,赵福刚到水中,身体止不住地下沉,原来赵福不会游泳,李显抓住赵福,赵福的脑袋才勉强露出水面,赵福对李显嗷嗷叫着:“救我!救我!”双手双腿在湖面魔舞,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令李显害怕。
一个严峻的事实摆在面前,周围不会有人伸手,那些来往的车辆不会因为别人落水而停下。
李显试图往岸边游,湿透的衣服重量和赵福的身体重量,压得他游不动,李显要脱衣服,手臂被赵福抓住,若僵持下去,两人都会葬身在美丽的西湖中。
李显设法摆脱赵福的手,脱了衣服,身体因寒冷僵硬的几乎无法动弹,没有力气再拽一个人上岸,李显独自往岸边游,脚被赵福抓住,快被窒息的李显,记得没脱的裤兜里有一把折叠的小刀,掏出来,朝赵福的身体乱捅,血染红西湖面。
两人浮出水面,赵福的眼珠子朝上翻,抓着李显的脚的手松开了,赵福的眼珠又翻了一下,盯着李显,面孔扭曲嘴巴张大地说:“你会遭报应的。”然后笑了,是那种、李显你正在遭受报应时的笑。”李显把小刀插进赵福的眼睛,抽出,再插进赵福的嘴巴。
游到岸,一屁股瘫在岸上,意识恢复后,钻到桥下,沿着小路逃跑,后来,在长虹桥下的西湖里发现尸体的事件上了电视,上了报,至今未抓到凶手。
画面在李显沿着小路逃跑时停止,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央好像有一个人,李显再看,又没有人,背后刮过一阵凉风,一双冰冷的手贴在李显背上,李显转过脸和那人的眼睛对视,对方龇牙咧嘴地说:“你做了什么?你问你的心,你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你是谁?要干什么?”李显的声音颤抖。
“我就是你啊,我叫李心,我是你的心。”李心说着,冰凉的手从李显的背移到李显的脖子。
“那年,同学嫁祸我偷王林的钱,老师不查,当着全班的同学扇了我一耳光,给我的人生上了第一堂课,让我知道,什么是人心险恶,那件事影响了我一生,走上社会后,我疯狂偷盗,无数次进警局,屡教不改,谁是罪魁祸首?”
“赵福对你怎么样?你竟如此毒蝎心肠的对他!”
“在那样只能活一个的情形下,你是我,你会怎么做?他不会游泳,必死无疑。我对他也不薄,我会每年看他,给他烧很多钱,给他买他最喜欢喝的剑兰春,他的离开也让我心碎,他只是比我先走一步,不用很久,我会陪他。”
“你是丧心病狂的家伙,我要阻止你,我要离开你的身体,即使死。”
“我明白,难怪我会不记得我是怎么走在荒山野岭的公路上的,要到哪里去,难怪我不记得我是谁,在这个冷漠又无情的世界,没有谁会在意谁的过去和明天,没有谁会在意别人是死还是活着。”
“你错了,你做事不问良心,不讲良心,千百次,我阻止你偷盗,杀戮,你不理,你总以为这个世界只有冷漠和无情,这个世界没有谁在意别人是死还是活着,是你封闭了自己的心,埋葬了自己的心,失去了自己的心所以才这样认为,连心都失去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
“就算这样,你能把我怎么样?”李显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太不可思议,太荒谬,嘲弄地问。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可你最终无法逃脱你的心魔,这古宅,金碧辉煌的大厅,是囚禁你的心魔,没有生还的出口。”
李心的声音,越飘越远,象刚到古宅时,那幽怨飘渺的歌声,转头看,没有了李心的身影。金碧辉煌的大厅开始摇晃,墙壁断裂,吊灯摔在地板破碎,大地在颤抖,李显的身体失去平衡,一股飓风从黑暗深处刮来,伴随着闪电雷鸣和暴雨,金碧辉煌的大厅坍塌了。
李显看见走廊上,站着一位被雨淋湿的少年,少年看着他,这少年是成年后的李显。
少年眼中的李显在狂风闪电雷鸣的海浪中挣扎,他徒劳的呼救,脑袋被海浪淹没。那时,少年不会想到,多年后的自己就是在这海浪中挣扎。海浪袭向少年,象淹没一叶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