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清明,天边有一抹斜阳,映红了整个黄昏。微风吹过空旷的田野,依稀可见山沟对面袅袅升起的炊烟。在这茫茫的荒原上,只有他一个人孤单的走着,身后的影子,和脚下的大地融为一体。他仿佛已被这个世界遗弃,又好像他早已忘却了这片大地。曾经他所依恋的,为之痴迷的风景,如今在他眼中只是摆设,无聊的世界,可笑的人类。他来到一座坟墓前站住了,他呆呆的看了好久,没说一句话,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此时此刻,他觉得像极了自己。
这是她的坟墓,她是本村的一个傻子,一个在大家眼里可以任意戏耍捉弄的傻子。她不会说话,总是穿着一件破烂的衣服,把肚子露在外面,头发上夹杂这柴草,脸上有厚厚的污垢。村上好多人见了她,老远的就扇着鼻子走开了。有时候经常看见几个没教养的孩子拿羊粪往她身上扔,她躲不掉也抓不住他们,急的直跺脚,躲在一旁哭泣。她虽然傻,但却有一副好心肠,有时还帮村上的人挡挡离群的羊,帮助无依无靠的老人拾拾柴火有时即使饿的倒在地上,也只是用草充充饥,不偷不抢。有时候在人家草垛里睡觉,走之前也会给人家收拾的好好的。可是,她那么不招人待见,因为她是傻子。正常人怎么会和傻子相处呢?
他一直在外地上学,所以也就没有见过她。有时候逢年过节回来,她看见了他,大老远的就对他笑。他不知道为什么,也只是对她点点头,她高兴的用手比划着,你好高,你真帅。他不懂,只是揣测,然而她表现的相当有耐心,一遍一遍的说。他对她,只是出于人道的怜悯,她对他或许只是见到大学生的惊喜。好几次他只对她笑笑就走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终究只会擦肩而过。
今年他也回来了,仿佛一种不能逃避的使命,他也知道总有生活的磨难等着他。他为了他工作的事和父母大吵,上一辈的期待强加在这一代人身上,他受够了。他跑了出来,在村子的那棵大杨树下静静的站着。这个世界始终都没有给他安稳。他没有勇气冲破世俗的束缚,过一天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没有决心与这荒唐的世界周旋。他看着这棵树,忽然就流下泪来,自己要是一棵树该多好,就这样站着,远离那恩怨是非。
这时她来了,她并没有发出声响,只是悄悄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他转过身看见了她,然而却没有什么对她说。生活的苦闷早已折磨的他筋疲力尽,哪里还有什么怜悯。她看见他哭了,用眼睛深情的望着他,急切的想要知道他的烦恼。她走过来和他坐在一起。
他对她说“你真好,每天都无忧无虑”她似乎听懂了,对他笑笑。他的笑像春风,温暖他整个心里。
“你说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呢?想要追求内心的宁静与自由仿佛只是一个笑话。”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听得懂,他只是将这个社会强加给他的烦恼,找个愿意聆听的人说与他听,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这个世界,人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说话,说自己的话,说别人的话,到处都是一片闹哄哄。他连一个愿意听他说话的人都没有。“小时候关于事业,关于生活的梦想,都被我一一揉碎,丢弃在这冰冷的现实”。
她只是静静的听着,任凭他诉说着内心的苦闷,然后对他笑笑,用手比划着说:“你那么好,又读过书,一定会过得很好”。
“你不懂,生活就是生活,它大概容不下梦想”。她摇了摇头,又对他笑笑。
“可是我又不能太早放弃,我始终相信总有地方可以停靠梦想,即使不是想要的地方,总有扁舟可以承载人生,即使不是当初的模样。”他说完了他想说的话,心情好了很多。她看见他不在流泪,也高兴的笑了,从拿出了一个苹果给他吃。
他们就这么相识,有这么分离。他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人,只是在人生的光阴的停了一会儿,他便不能忘了她。那次分离之后,他时常想起她,想起她的笑,想起那个黄昏,两个人的谈话。一生当中能有一个愿意听自己讲话的人不容易,尤其是烦恼的事。他的事物整个社会无关,但似乎与她有关。她给了他重新闯荡江湖的勇气。
她依然是别人眼中的傻子,傻傻的,傻傻的,躲在世俗的背后偷窥这个世界。
后来她走了,为了救一个在悬崖边玩耍的孩子。孩子得救了,自己却掉下去了,人们在崖低发现她时,她已经面目全非,连胳膊都找不见。她死在了清明。
他听了,内心泛起阵阵酸楚“你走了,你就这么走了,又让我以后同谁去说话呢?。。。。。。”村里的人也只是风淡云轻的说说“真傻,真傻”,然后就又开始自己的生活了。死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来看她,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忘不了她,他摸着她的墓碑,什么话也不说。他知道,她不傻,一点也不,她懂他想说的话,即使他什么也不说,他也懂。而在他的眼中,傻的只是这个可怜的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