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山好奇很多事,并邀乐水去问彩雪,他两兄妹认为彩雪读过书什么都懂,乐山就问道:雪婶,你读了书什么都懂,我问你,爷爷死了会去那里呢?
彩雪拉着乐水,用梳子帮乐水梳着头,理着辫子说道:人死了会去那里,会去一个叫望乡台的地方,望乡台上有条忘川河,那里有家店卖汤,店上掌柜的是个老妇人,老妇人自幼爱读书,她自已配了忘川河的忘情水,南山的断肠草,北海的无情花,还有人的眼泪制作的汤,喝起来象我们酿的酒一样香,喝了汤就会忘记在人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那老妇人姓孟,人们称她做的汤叫孟婆汤;然后经过一座叫奈何桥的地方,走入黄泉路,那黄泉路上长满了彼岸花,花开的很红很好看,花见不到叶,叶见不到花;二七一十四天才会见到一块大石头,上面有三个字叫“三生石”,在这里只要阳间亲人来招魂,前世,今生,来世的事情会随魂去游荡,会看到前世来生,却看不见今生;一直向前走,要走七七四十九天才到一个最阴森的地方,会有一个很大的宫殿,阎王殿前有两个鬼,黑的高个头上写着“你也来了”,白的矮个头上写着“见者生财”,一看到有人来便会捉拿起来到阎王那报到,然后安排投胎转世。乐山呀,你们不要相信有鬼,这些故事都是骗人的,人死了就跟其它动物一样,没有前世来世的,也不可能投胎。
乐山一脸惊愕地说:雪婶你不是白讲了吗,讲了又不让人相信,那我们清明节还去祭他们干吗呢?
彩雪摸着乐山的头,又抚弄了一下说:那是一种敬畏与感恩,就象你一年开始下河捕鱼时,要河神保佑你能捕到鱼;上山狩猎时希望山神保佑你能猎到动物;田里地里种庄稼时盼望田地保佑长出果实是一样的呀。
那山水田地保佑我们,谁又会保佑它们呢?乐山问道。
彩雪想了会说:天!天会保佑它们。
德勤父亲老外世,德勤嫂外世,第二天都派代表来了,放鞭炮相迎,邀在门前坐着喝茶,德勤没办法,手头紧张,这么多人总要吃饭,再怎么也要几个菜,要够吃吧,摆双筷子是要夹菜的呀,安葬的日子在后天,便饭还有五六餐,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向德财借,他知道只有德财家才有现钱,德意去年冬天盖了房,还借了人家一头猪未还,走到德财家,德财听说德勤要借钱,问借多少?
你手头宽裕的话借二十吧,今年秋天卖了谷子还你。
今年秋天还我?你那三亩不到的田能产金蛋还差不多,这样吧,我家底朝天也拿不出二十块,借给你十块,分两年还,还不了呢,押田的哟。
好吧,老弟呀明年秋天一定还清。德勤低头许诺着。
德财也是没办法,如果自家有什么困难又向谁去借呢,手头总的留个后路吧;德勤咬断牙齿往肚里吞,老婆不能做什么事,儿子女儿也不是很强悍的劳动力,除了农田就是地里,那有个活泛的钱;德勤拿着德财给的钱心里打算着,走在去德意家的路上,好歹能借过几块钱,现在差距太大了呀。
德意二话没说,还差十块钱呀,你问彩雪借,应该有吧。
德勤又低声下气地向彩雪借,彩雪写了张借条,要德勤摁手印,德勤说一定一定明年还,摁下手印,彩雪说不用你的利,应了你的急,你到时候还敢拖赖不成。
德勤只有硬着头皮答应。山里人热情,但凡谁家有点难事,都会伸出援助的手,去帮助,更何况是家族里的人呢?
杀了家中正长膘,一头百十斤重的猪,磨了几板豆腐;到镇上买这买那要钱,请堪舆看风水要钱,请大力士要脚力钱;堪舆踩了地理,看了风水,葬在村西,坟头朝南,劳力挖金井;从镇上请了一对喇叭;尽量节省,不敢乱花半文。
晚上封了棺,第二天准备出门,吃了早中饭,大力士们试了抬棺材的杆后,出柩,呜炮,喇叭吹着哀伤的曲目,德全夫妇,一双儿女披麻戴孝走在队伍前,同族晚辈戴孝在棺椁后,走几步又叩又拜,到半路时,天忽然黑下来,一场大雨不打招呼地滂沱而下,那些大力士,堪舆料理,送葬人群,孝子玄孙们都淋着雨,大力士们干脆抬着棺材飞跑上山,直到金井旁,把灵柩停放在地上,各自找地方躲雨,雨越下越大,天要黑下来,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堪舆与孝子亲戚没法躲,只能叫来大力士帮忙,烧麻蒿,儆鸡烙坑,放鞭炮入坑,鞭炮和鸡绕在一起,金鸡把井底的麻蒿灰,鞭炮纸屑扑的四周皆是,大力士们将灵柩轻轻放入金井中,掘金井的抔土草草淹埋后,堆土,盖石灰,烧香焚纸祭奠一番,才告一段落。
翌日,德勤送走父亲外世及老婆外世亲戚,隔几日去山上头七,德勤嫂因为下葬那天淋雨受了凉,哮喘的厉害,晚上发高烧不退,草药偏方该用的都试用,一拖就是半个月,病怏怏地瘫在床上,人虚弱地讲话声音只在喉间闷响,眼睛微睁,吃不下任何干食,再也爬不起床。
天气从炎热渐渐淡凉,早晚有点寒意,大山里桂花馨人,野果飘香;野菊花开在路边,白的雪白,黄的金黄,紫的发红;荷叶焦黄地耷拉在塘中,莲蓬的边沿也趋于老化枯萎,莲籽棕红,乌黑;田中的稻穗弯下了腰,感恩大地地鞠着躬;这是个收获的季节,希望的季节,圆梦的季节。
中秋的月亮似银盘悬挂在天边,嫦娥从广寒宫抱着玉兔出来,吴刚打桂花不着在砍树;天上飘着灰白色的云,一会遮住月亮,一会被月亮所遮,逗着大地玩似的。
榨油坊在溪流的主道旁,立着一架圆形大水车,没有油榨时,水车静静地矗在小溪右岸的村庄下方,它不属于谁个人,是大家共同的财产;降霜后,各家各户派劳动共同捡茶籽,榨茶籽油,芝麻油,花生油;茶籽在坑床上坑干燥后,用根竹破开两边,汲水至水车上,大水车旋转起来,中轴是根很长的传动轴,连接在碾槽上,中轴带动碾子,碾着茶籽仁,待碾压成粉末状后,把汲水的竹槽拿开,碾槽中茶籽舀出来上甑子蒸熟,蒸透,制饼,上木制的压油机,由两名强壮的小伙,提着吊在房梁上一米八的木锤,对准压油的尖,奋力夯下去,油饼从四周冒出青亮的油,开始滴后油槽,流入油槽,再流入油桶。大家一起按人口分油,在这样一个大山中,他们把物质分分合合,让每家每户都能享受到大山里的赐与。
桐籽年份多时,也在油榨房中榨,大部分会买给镇中的收购商,属山中量大的特产。
油榨坊的空间不是很宽敞,不榨油时,堆满了石灰,每当耕种几乎用完,榨完油后又组织在山中烧石灰,沤火淤地肥,直到春节;这都是男劳动力所要经营的事。
大山里生活是活跃的,柴米油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用山货,草药兑换着外面的咸盐,奏成生活的全部;柴在大山里是个宝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米一年种上一季,除去交纳田赋外,也足够撑满楼上仓敖;油料是不愁的,茶籽大年时,还可卖给附近镇上,小年时,七打八凑,叽叽就就地熬过一段时间;唯有盐要到镇上买或兑。
乐山半夜有点闷热睡不着,出门看了看天,月光很亮,星星没有布满天空,灰暗的天际中,大山的轮廓依稀可分辨出来;便提着木桶下到河里来捕鱼,中秋的鱼不如端午多,但比端午的鱼肥大;这正是今年最后捕鱼的季节,再过些时候鱼就躲到深水区过冬了,乐山沿小山路经过榨油坊,朦胧中圆盘架在榨油坊的小屋上,慢慢地走到小河中阴阳井旁捉到些小鱼,到鱼笱中抓到几条青鱼,还是鲜活的,用木桶养着;这么闷热的天气,这么大的月光,沙滩上银光闪闪,乐山想如果运气好,能在沙滩上逮到上岸产卵的王八,他走近沙滩一只老王八正在用沙子掩盖刚产下的卵,乐山直接上前双手揿住王八,抓住王八飞跑着放在水桶里,又在王八产卵处将几枚王八蛋捡走,在沙滩上寻找王八上岸产卵留下的路,找到几个王八产卵的巢,一一抄了王八蛋的家。
东山放亮时,乐山用竹子在德意门前的荷塘边竖插着,围了个平方宽的地方,将几条大点的青鱼放进去,又把老王八送给彩雪婶,王八蛋用沙子盖着孵化。
这天乐水正在彩雪家学字,忽然彩雪捂着肚子叫了起来,肚子里的孩子踢着彩雪要走出来,猛踢猛跢,胎儿成熟要见世界做婴儿,一条崭新的生命即将诞生。乐水去报信,德财嫂立马跑过来,扶彩雪仰在床上,隔一下彩雪叫一阵痛,隔一阵又叫一下痛,德财嫂叫乐水做了晚饭,自己守在彩雪床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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