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鸡年的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二,一只“老虎”爬上了热点。突然想起了李安《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的那只叫帕克的老虎。
李安的电影一部不会落,每部至少看过2遍,《少年派》则是影院看了2遍,后来又每隔大半年看一遍,很是喜欢。但却不敢轻易写李安导的电影的影评,怕写的不好,怕亵渎了他。他的电影,像是极具荒野之气的高山茶,铺落了足够的细节层次,韵味渐次舒展而后味又足够悠长,即使坐在钢筋水泥里似乎也能感受到吹过心头的山野之风。
李安在他的传记《十年一觉电影梦》及多次访谈中,毫不避讳的谈他在拍电影中经历的一切,有他的纯真、克制、突破。其中有个高频词语组是“怕”“恐惧”“畏惧”。当柴静问他“你不怕失败吗”,他毫不迟疑说“怕”,随后紧接是“怕才有劲,怕人才会提高警觉”。
在他的电影中,“内心的畏惧”在《卧虎藏龙》中被隐晦的表达,在《少年派》中则是更直白的具象化成一只叫帕克的老虎。
在影片开始有这样的一幕,儿时的派出于好奇心,要去喂食笼中的老虎,想以此建立感情成为朋友,却被父亲喝止,并且让他亲眼看到老虎是如何吃掉山羊的。父亲用这种血淋淋的方式,是为了让派记住“老虎不是你的朋友,不是你的玩伴,野兽就是野兽”这个常识。
即使派最后和老虎的相处之道并非简单化成野兽和人的猎物关系,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没有年少时父亲对派的告诫,派是无法在之后的漂流中生存下来的。正如他在剧情结尾时,对作家说的话“我没有机会感谢父亲教会我的一切,告诉他如果没有他给我上的课我绝对无法活下来。” 因为虽然老虎让派感受到了威胁和不安,甚至刚开始面临被吃掉的危险,但是也正是因为老虎的存在,“让派能保持精神上的警觉,能激发出全部的生命力”,才让派在227天的太平洋漂流中最终得以获救。
“畏惧”并非是贬义词,它是个中性词,它的存在是为了建立自我和世界的认知关系,心存畏惧,才能合理的处理自我和他人/他物的关系。在我看来,真正的无畏,恰恰是建立在“畏惧”的基础上,并非是“无知者无畏”,而是“有知者无畏”,有了畏惧之心,却依然前行的勇气,才是真正的无畏。
就好像李安的每一次的突破,比如因为难拍被无数导演拒绝的《少年派》,李安不仅要拍而且要用3D拍,即使当时他都不懂得用电脑,比如说《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他说要用120帧技术,即使在试放映时,李安也不曾掩饰他的忐忑不安,多次提到“(对于120帧)我没有信心”“”我的心里是很忐忑不安的”“,”出来之后可能会被打得很惨”。
这就是李安所谓的“怕”,但并不会因为“怕”而放弃或者无视,而是在艰难、不安、崩溃中去寻找和它的相处之道,去警觉自己,去更好激发自己的创造力。
我平时练瑜伽,偶尔会发头倒立或者腰后弯的动作照片,会有不少人来问,你不怕吗?万一摔下来,脖子折了/腰折了怎么办,多危险。其实并非如此,在能练到如照片这般之前,这两个动作是被拆分成几个小的部分,我已经做了很多次这两个体式的拆解动作,以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是有老师引导和保护措施的,之后是循序渐进的将动作连贯,直到我能够掌控和驾驭,让动作发生的那么自然。而在最开始的练习中,我的内心始终是揣着害怕的,也正因为才足够警觉以避免受伤。
也许不止瑜伽如此,李安说,每个人心中都卧虎藏龙,这头卧虎是我们的欲望,也是我们的恐惧,有时候我们说不 出它,我们搞不定它,它让我们威胁,它给我们不安,但也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让我们保持精神上的警觉 ,才激发你全部的生命力,与之共存。
希望我们都能找到和老虎共存的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