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的那年,就加入了茫茫的陪读人海中,无力转身,也没选择回头。
房东是个面善的中年男人,和自己的家人住在村子更里面的一栋民房里,我待过了六年,也没见过他们几次。
母亲说,你数地上的瓷砖有多少块,这间出租屋就有多大。二十三块瓷砖,其实我知道,一块瓷砖根本就没有一平米。那间房子的上一任房客,在我去的那个夏天刚刚离开,去上大学。
出租屋上下两层,第一层六间房,我们的那间门楣上方,用黑色的木炭写着字“4”,楼上我去看过,七间。
楼顶很好,晾晒衣服的地方,平顶房就是这样,我坐在房顶上,就能看到我要去上学的学校所在的那座城市,抬头也好,天空一览无余,屋旁的梧桐树长了不知道多少年,枝桠也延伸到屋顶上。
梧桐树下的树荫能盖住树下的石磨的时候,就是盛夏。这个时间对于这里来说,就意味着到来与离开。我看着房东有时候会带着新来的人来看房,跟在身后的孩子和我当年一样的有些慌。也看到哪一家终于收到了录取通知书的消息,楼上楼下问着考去了哪里,带着羡慕的神情。然后那家第二天就带着所有的东西搬家,再也没有回来。
那台电视机后来搜不到一个台,于是我开始听广播,有一段时间,我知道什么时间哪个调频有最好听的节目,我也清楚记着一个电台一天的节目次序。
有时候一个节目的结束意味着我那天的娱乐活动也就到此为止,那个时候羡慕家里有一台电视可以看一台完整电视节目的人,那个时候很想要一部自己的手机和无线网,联系想联系的人和玩想玩的游戏,以及听想听的歌。
那个时候,还羡慕可以不计时间上厕所的人。那间出租屋,楼上楼下只有一间厕所,我去的那年,厕所的门还可以左右推拉,水还可以按下就抽掉。
后来逐渐,玻璃门掉了,按钮坏了,到最后,我离开的时候,所有人心照不宣地这样使用厕所,在厕所外的水桶放满水,门用一块大木板挡住,打开昏黄的灯,告诉外面里面有人。
大多数时候,我放弃了在出租屋里上厕所的想法,转而去学校,一个小时的早读时间,划分为前半小时语文,后半小时英语,或者反过来。
所以,我只能是在某半个早读快结束的时候,跑上讲台,向老师提出去厕所的请求。一般来说,尽量每一次都错开,总是和某一个老师说,自己都有点觉得不妥,现在想想,当时还真是有点费劲。
幸亏有课间操,操场跑四圈,让自己足够清醒。老师开玩笑说,总结你们的状态,就是一二两节课困,第三节课因为跑完操累了,第四节课,饿了。那时候全班嬉皮笑脸的,我觉得总结得甚是到位。
早上从起床到学校早读下课,是一天中节奏最快的时候,抢在一个一分钟的红灯亮之前通过路口对那时的我来说都极为有价值。后来,节奏就稍微慢了下来,偶尔开个小差,也觉得一切将好。
母亲上班的几家缝纫厂来来回回倒闭了好几家,厂家的地方也不断变化,时而近时而远,就像我坐在楼顶看天上的流云一样。
那是个很破旧的地方,所有的枯枝烂叶和残垣断墙都在诉说这个地方的荒凉。我走的前几天,房东重新刷了一次白漆,墙上蛛网和乱七八糟的划痕都掩盖起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新的模样。
晚上上完晚自习往回走,要过一座很短的桥,和一个缓坡度的上坡,我走到半坡往回看,那座城市里的灯光和这座村落的寂静成了明显的对比,影子投在身前,月光又把影子在反方向拉远,我一步一步地接近出租屋,然后在一小段夜路之后,开始感到一些安全感。
我觉得六年时间很长,后来我想起来发现早就记不起来每天是怎么样,我简单的地写了几句,借以怀念过去的日子,我怕时间过的越久,我会忘记的越多。
有时候视作折磨与苦难的,后来都在岁月里褪掉了颜色,我常常想是什么让过往温柔呢,是岁月,还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