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将近了。
这样日子,最好搬出一张靠背的椅子,眯着眼睛,坐在店铺门前阳光下。
看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看一下自己被阳光投射下到水泥地板上,长长且清晰的影子,或者跟邻居扯几句,是否回家过年。
日子过得无所事事,又轻松愉快,这种姿态最适合迎接新一年到来。
到今天为止,我还不能确定,是否要回孩子爸的老家过年,前几天深圳坪山出现了一个测得阳性的女孩,一下子升为中风险。
现在,虽然降为低风险。
可是地区名声已坏,疫情这种东西,只要名声坏了,你走到哪里,哪里人就怕你。
孩子爸的老家,据说天天都在广播,要大家给自己在深圳的儿女做思想工作,让他们留在原地过年,不要将不安全带回家乡。
昨天,婆婆打电话过来说,要是太麻烦,你们就不要回来了。
公公婆婆虽然快80岁,可他们明事理,且克忍,事事都为后辈着想。
只是老人已老,在这个世上的日子,过一日少一日,而且身体也一天天衰败。
这10年来,公公脑袋开过颅,得过食道癌;婆婆虽没得大病,却经常头晕,现在发展到一个人不能出门,更不能走夜路。
对于他们,我们不知道,哪一个晚上他们睡下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太阳的升起。
只要想到这里,我就很想抓住他们一点什么,哪怕多说一句话,多一起吃顿饭,都是值得我们用心的。
孩子爸说,他想家了。
我不知道他是想家,还是想父母了。
只是我有些迷糊,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河源人?潮州人?还是深圳人?
所以我有些哪都不想,不想娘家,也不想婆家,要是真要想到一个地方去过日子,我倒愿意跟婆婆在一起。
婆婆是一个好婆婆,我跟她一起时,过得愉快且安心,我喜欢她的一切。
只要我回去,我们早晚都一起,一起拿菜篮子到菜地摘菜,一起拿竹竿捅木瓜,一起到小溪挽起裤脚摸田螺,一起你往灶坑塞柴我锅里炒菜。
其实,我和婆婆语言不太通,婆婆不太会普通话,而我不会讲潮州话,哪怕听还是有一小部分听不懂,遇到听不懂我们就表情,或者手脚比划。
我记得,最清楚的一次,那一年孩子爸去找同学玩了,我跟婆婆留在家里做粄,其实我不会做,就坐在婆婆旁边,手里拿着一团糯米粉揉来揉去,听婆婆讲她小时候的事。
婆婆的过去很苦,她父亲在她3岁时,就下南洋,后来他在那里再次结婚生子,留下这边孤儿寡母。
而婆婆的小叔子,不是善人,经常打骂婆婆,在婆婆5岁时,就逼她放牛晒稻谷,只要一干不好,又是一顿打骂。
说到伤心处,婆婆混浊的眼睛,就要蒙上一层泪影。
不过,婆婆不是爱诉苦的人,说着说着,她就转话题了,最有意思的是,她还为我唱歌,她一边手中麻利地做着粄,一边扯开嗓门给我唱起潮州歌。
婆婆的声音,毕竟老去了,已经不再动听了,只是路过我们厨房的老人,都会停下脚步,往里面张望,见到只有我们俩,就打趣婆婆给儿媳妇唱歌。
这时,只见灶坑里柴火烧得噼里啪啦,映着婆婆这张充满褶皱的脸,红了,亮了。
我有一年时间没有回去了,有一年没有见到婆婆。
今年,菜地里的菜应该跟往年一样肥厚吧,地里的木瓜应该黄在树上了吧,婆婆为我种的枸杞,到这时候,应该又肥又壮了吧。
听说,家旁边那一大片果园,已经被移为平地,做成一个铺着水泥的大大停车场,只是我还没见过。
太阳晒得我的背越来越热,我将凳子往店铺里挪了一米,继续晒太阳。
这时,孩子爸端了一杯茶过来,递给了我,笑嘻嘻地叫道:“小心肝”。
其实就是一杯“小青柑”。
临年日子,新一年没到,旧一年又到尾了,真适合晒着太阳,喝一杯茶,说一些简单而温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