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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和家人团坐在一起吃饭,电视上央视一台正在报道数万人骑着摩托车在危险的公路上疾驰,轻车简从,拖家带口,只为返乡过年。
视频中的人们穿着厚厚的防寒衣,戴着头盔和口罩,没有口罩的人干脆把口鼻埋在被掀得老高的毛衣领子里,透支着那公路上少得可怜的温暖。阴沉的天空中飘着冰冷的细雨,雨点连在一起像一张大网,笼罩着漂泊在外的游子们,那一颗颗思乡的心。
看到这里,一向不善表达情感的爸爸偷偷揉了揉泪湿的眼眶,妈妈轻声对我说,你也别跑太远了,回来一趟不容易。
据了解,广东每年有约60万摩托大军返乡,骑摩托车返乡主要是来自珠三角的打工者,其中广西、贵州、湖南、江西较多,主要集中在肇庆、云浮、梅州等地,仅国道321肇庆段,每年就有约15万摩托大军,从肇庆方向主要去往广西、贵州,更有路途遥远的人需要在路上颠簸22小时才能到家。
由于买不到返乡的车票,面对黄牛手中高价的火车票和难以负担的飞机票,那些漂泊在外的游子们只好无奈选择载着沉甸甸的乡愁,骑上摩托车踏上回家的路。更有甚者,选择了骑着自行车回家,哪怕是途中迷失了方向,向家的反方向骑了将近一个月还浑然不知。
“摩托大军返乡团”历经数年,已成为了春运路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随着沿途的风景悄然消失在冬日的迷雾中,渐渐远去。
在中国,每年的春节都像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大规模迁徙,留下空荡荡的都市,只为了让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上那一顿热腾腾的团年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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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每逢过年坐上爸爸的摩托车一起回老家是我最盼望的事情。
爸爸头戴着白色的头盔威风凛凛地坐在前面为我遮风挡雨,在年少的我眼里像是守护者我的骑士一样,妈妈穿着漂亮的新衣裳把我抱在中间,顺手给我戴上厚厚的围巾,生怕把我冻着。小小的我把脸贴在爸爸的后背上,轻轻闭上眼睛,听着风的呼叫声,等待着老家小镇里热闹的欢笑声,盘算着今年将会得到多少压岁钱,够不够买下心仪的洋娃娃。虽然路程并不远,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可在童年的我眼里却感觉像是看遍了一生中最美的风景。
后来的摩托车越来越少了,城市化的建设下那一个个记忆中的小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仿佛高不见顶的楼房,每年盼着我们回来的爷爷奶奶相继去世,外出工作的叔叔婶婶们回来得也越来越少,见到我的长辈们也不再替我量身高了。
禁鞭政策的实施,让年夜变得愈发安静,甚至连一刹那的烟花都不见了,只见得江边缓缓飘起的孔明灯,在风儿的拉扯越飞越高,直至消失眼底。
下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多的人换了小轿车,或是在外地买了新房,还有更多的人选择了趁着一年一度的假期踏上旅途。
爸爸的摩托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过了报废的期限,妈妈那一头秀发上仿佛一夜间冒出了大片的银丝,而我,也成为了漂泊在外的一只飞鸟。
爸妈在厨房里不停地忙碌,做好一大桌子的菜,给我打电话说,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我们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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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总想着快点长大,快点长高,要比爸爸高要比妈妈漂亮,独自背起行囊出去闯荡江湖,一定要向他们证明自己,要逃离他们喋喋不休的关怀,哪怕人们都说外面的世界黑暗又复杂,反正我天不怕地不怕。
后来,我才发现我是如此胆小。不敢生病不敢穷,甚至不敢远嫁,更怕爸妈在家等不到自己的消息。
读书时时常念道“飞鸟返故兮,狐死必首丘”,后来才渐渐懂得,候鸟不管飞多远都会想念着南方,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人是愿意背井离乡的,旅人的海角天涯走到尽头还是家。
有时候真的很庆幸中国有“春节”这一传统文化,让散落天涯的人想尽一切办法重聚在一起,时光不肯原宥,那些不断被改变了的、替代掉的始终都在,包括血浓于水的亲情和恒久不变的爱。
其实天下没有哪一个父母是不爱自己儿女的,哪怕儿女走得再远飞得再高,他们所期盼的其实并不是非要你挣多少钱、有多大本事、买多大的房子,而是常回家看看,陪一陪父母,仅此而已。
电视里歌手正一遍遍地唱着:“天冷你就回来,别在风中徘徊。”
可年轻任性的我们,真的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