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一天。轻车快马,南下云贵。
途经镇远,舞阳河,黄果树。车上同走的朋友没有去过,于是把他们送到景区门口便在外等待。我对这块青山绿水已经跑得烂熟,以至于根本就用不着开导航。公园之省绿树阴阴,山青水长,不过因为是枯水季节,舞阳河河水浅了两米的样子,原来的观光游轮码头往后整整缩了半里路。老码头前那一玻璃柜的桃花水母消失无踪,连玻璃柜都搬走了。只留下码头游人如织时节遮阳等待的长廊,舞阳河几个血红油漆大字的水泥碑铭,几只小头大尾如黑色的小巧精致凤凰的小鸟在不知名的果子树上下盘旋。
看完灯红酒绿的镇远夜景,决定实践走马观花的成典。夜间突袭凯里,过剑河。剑河城市在沪昆高速的下方,前年无数次驰骋而过,也曾经从国道纵横此城,除了觉得剑河所有的房屋屋顶都是按民族特色修建的飞翎翘角之外,未觉异样。却被震惊了。夜间从高速掠过,忽见剑河全城彩灯亮起,每一处屋顶甚至临近高速的树木,都装饰了琉璃夜景。从乌黑的夜风中突破而来,转眼间繁星点点,流光溢彩。让人无法不驻足。原来有些景色,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才能看到。
至凯里,已午夜。
小十字依旧长乐未停,夜宵摊前依旧人声嚷嚷。樱花洗浴中心的霓虹灯依旧闪烁,门口的帅哥靓妹依旧弯腰你好。我站在对面的房间,隔着玻璃窗看着那巨大的歌舞升平,全无一日千里前行的乏累。仿佛昨日重现。
忽忽几岁散,玲珑入梦来。
小云高高挑挑,一米六三四的样子。今天想来,眉目已经依稀,既然依稀就不再形容。不过是个美女罢了。正所谓环肥燕瘦,小云就属于后者。淡妆,虽不清新但也自然。在樱花一众做保健按摩的女孩子中,有些突出闪眼的感觉。
历史老师你好。小云笑着对朋友说。樱花是日式风格,女孩子便都穿着日式和服,不过工作需要,下摆却改成了超短裙,小云那钉子般的大腿便在弯腰对朋友问好的时候在灯光下闪烁。不过到不晃眼,毕竟差不多每个位置上都有个做保健按摩的小姑娘的皮肤在氤氲流光。
小云是苗族。朋友说。
是呀,我家寨子就在雷公山。
我抱脚屈膝,侧脸问道,小云,你倒说说看,现在的少数民族和我们汉人到底还有什么不同么?
有啊!小云的手在朋友的肩膀上不停,我们的习俗都不同的。你看我们就快过新年了。苗历新年呢。我们都要回寨子穿民族服饰唱歌跳舞呢。对了,老师,陪我回去过新年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们开了车来了,去你那里巴不得了。朋友捏着小云的手应接不暇。
别扯远了,腻歪着呢。我插话道。除了年节,还有什么别的不同?
这个啊。小云顿了顿。好像也没什么不同了把。谁不是吃大米,喝开水,天亮上班,关灯睡觉?
我不关灯睡觉呀。朋友脑袋还塞在枕头里,闷声闷气的插话。
去死。小云显然跟他很亲昵,便掐他一下。老师,翻过来。
所以我说嘛。我往背椅上一靠,有什么不同,就没什么不同嘛。
小云还待张嘴说什么。朋友翻过身来,拦住她。你别跟他扯淡,在他眼里,谁不是碳水化合物?我知道你不同就好了。
小云有点没反应过来。你们说什么呀。对了,帅哥,你要不要个美女做保健按摩呀?在这里消费必须做一个保健的。
我不要美女,我要仰阿莎。
小云张了张嘴,又顿了一下。朋友一脸诡笑,转过头来,用手指着自己的头。看,这就是不同。
小云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帅哥第一次来就学会苗语找美女了啊。
于是大半年间,苗族,侗族,布依族,白族,水族,不知道什么族的美女按摩师们就在我们几个人中间往来。朋友知识广阔,历史渊源。本人心思尚有,反映不慢,日子也就在“调笑无鸿儒,往来尽白丁”中蹉跎。偶尔因为理解的迟钝,让我们的玩笑卡壳,在漫长无聊的外地生活中,也算得上趣事了。
笑闹间十月已过。朋友忽然对我说,我们去趟雷公山把?
什么事?
苗历新年。你不是想找不同么,去苗寨感受下新年的气氛。
和千户苗寨有什么区别?不过去是肯定要去。无聊的生活正需要调剂。你去提节?(注:长沙话。去老婆家拜节)。
我答应了小云呢。朋友一脸的笑。能去寨子里住上两天,那可是旅游的人享受不到的哦。
你也不怕雷劈。苗族新年不是一个礼拜么?有的还是十三天。怎么只去两天?我想起小云给我普及的知识。
她们忙嘛,只请到三天假。新年,寨子里所有的仰阿莎都会回去哦。朋友又笑道。我是没机会了,给你看看。
我没有什么奢望了。我淡淡地笑道。走吧,我们出发。
走吧,我们出发。
五月的凯里的早晨,细雨蒙蒙。旅店附近的早餐点坐满了人,遮雨的棚子发挥不了作用。一干人等便端着乱七八糟,风格各异的早餐蹲到樱花的霓虹灯框架下享用。今天要走过黄果树,睡到云南罗平。我对着同伴大声宣告今天的计划。碗筷一扔,开车顶雨丝疾走。
回头再看。樱花的霓虹灯细雨中孤单沉寂,忽然有了岁月的风尘。